病人的術後觀察交給李醫生,蘇白芷快速換掉一身手術服,
走出手術室,羅裴遞給她一瓶沒開封的葡萄糖液。
蘇白芷沒接,從包裡掏出白色巧克力,扔一排給他,自顧自地拆開包裝紙,整排放入嘴裡,慢慢咀嚼。
她坐在走廊的座椅上,看著外面已經泛白的夜空。
「當醫生很辛苦,需要熱愛與信仰,還有終身學習,羅裴,你確定自己做好準備了嗎?」
「我確定,」語氣很堅定,還帶著愉悅。
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外面的灰白變成淡藍色,
蘇白芷轉頭看他,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落在他的身上,如裹上了一層光暈,她淡笑著開口:
「要不要當我的徒弟?」
羅裴驚愕後,用力點頭。
「那你得做好挨罵和熬夜的準備,我要求很嚴格。」蘇白芷語氣平和,她突然覺得這樣的羅裴,正是她想要培養的。
他有為病人拼盡全力的純粹,哪怕隻有一絲希望。
蘇白芷走出醫院,擡手擋了一下太陽,一個熟悉的身影逆著光,快步向她走來。
她有一瞬間的恍惚,上輩子她想象的畫面出現了,不過那時她覺得自己沒那麼幸運,能碰到這樣一個人,能在她累的時候,借個肩膀給她靠靠。
「孩子們昨天回來了,現在還在睡覺。」陸北宴摟著她的肩膀,往停車位走。
接到孟子昂的電話,他回家見到她的紙條,坐最後一班船趕回深城。
昨晚大家一起吃飯,獨缺蘇白芷,幾個孩子都蔫蔫的。
蘇白芷坐上副駕駛後,輕舒一口氣:「上了自家的車,好像就回到家了。」
她很困,但還想撐著回家洗澡才敢睡,不然一睡就不想起了。
陸北宴:「回去先吃點東西,我出門的時候,奶奶已經在熬粥了,說等你回到家正好可以吃。」
蘇白芷不斷打哈欠,眼睛眯著。
這次應該打破在市醫院做手術記錄了,院長又要壓消息。
「我收了一個徒弟,」
「以後可能又要忙了,不過寒暑假會盡量安排休假。」蘇白芷明顯感覺到自己體力沒以前好了。
人不可能一直精力充沛,總有衰敗期。
陸北宴:「小姨父說,寒暑假我們可以帶孩子們回羅河村休息,那邊已經成果園區了。
附近好多大隊都種植果樹,主要以芒果為主,你芒果過敏不能吃,但可以吃其他水果。」
「你有假期?」蘇白芷半眯著眼睛,閑聊對她來說就算休息了,至少不用動腦。
陸北宴:「可以申請排休,反正明年過後就沒我什麼事了,讓年輕人頂上。」
「胡說,陸先生還很年輕。」蘇白芷唇角揚起。
她明白陸北宴的意思,得多給年輕人機會,他可能更多是做管理,不會出任務了。
除非必要……
蘇白芷想到二十年後的海上對峙,好像也用不到他登船了,但還要在指揮部。
陸北宴轉頭看了她一眼,斑駁的樹影在她臉上飛快掠過,蒼白的臉色變得紅潤不少。
而此刻,
市醫院的外科轟動了,
昨天的手術錄像被放出來,沒有手術的醫生都聚集在會議室,看錄像。
羅裴隻睡了一個小時,就起來替李醫生觀察病人了。
他沒跟任何人說起蘇白芷收徒的事。
賀依倩上早班,來時給他打包了外面的早餐粥。
羅裴沒接,他不想「吃人嘴短」,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兩人是第二批進會議室看錄像的,
羅裴當時站在一旁看,也沒錄像拍下的那麼清晰,鏡頭深入,幾乎能看清操作的細節。
這台手術的難度,在開顱看到裡面瘤體那一刻就知道了。
「不愧是傅教授收的關門弟子,不比她的師兄們差。」
「蘇醫生以前單挑我們外科所有醫生,耐力了得,我們比不上。」
「是啊,那時我還太年輕,竟然覺得蘇醫生搶活,後來她把大部分的手術分出來,我們一群人忙得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了。」
「外科得多練,你們看這操作穩得,別說拿工具疊紙鶴了,疊幸運星星都能靈活快速。」
「她旁邊的新醫生是羅裴吧?這小子手穩,以後我做手術,叫他一起……」
「……」
羅裴聽著他們的議論,口罩下唇角揚起。
他早就聽說蘇白芷跟其他醫生不一樣,享受的待遇代表實力。
賀依倩看著錄像,雙手握緊,她錯過了一次刷履歷的機會。
昨天被爺爺罵的那些,她不以為意?
尊師重道?
她才不信這些,隻要給她機會,她一樣能往上爬。
要是她的師父是傅敬文,說不定會是另外一個蘇白芷。
什麼青出於藍勝於藍?徒弟永遠是徒弟,不可能超過師父。
羅裴瞥了一眼旁邊的賀依倩,大概猜到她想什麼,不過他沒打算戳破。
賀依倩之前就多次找過傅教授,想拜師。
不過傅教授都借口年齡大,帶不了徒弟拒絕她。
而這時,
市醫院家屬樓內,
傅敬文早上就接到多個電話,都是打來恭喜他的。
歐陽蘭把早飯放桌上:「醫院出事了?」
「不是,阿芷做了一個腦外科手術,他們打電話恭維我,明裡暗裡想套話,問我要不要收徒。」傅敬文給媳婦盛了一碗粥,又給自己盛一碗。
兩人早上同時起來鍛煉的,再一起做早飯,開始半退休的生活了。
歐陽蘭笑道:「她不是回島上躲開畢業照了嗎?」
傅敬文:「估計被學生搖回醫院了,以前我怎麼沒想到這個方法呢?
就該讓她早點當大學老師,被學生搖去當飛刀。」
他輕嘆一口氣,自己的學生基本都回國了,分在京市,海城,深城,廣城的各大醫院。
他也可以半退休,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還是葛老捨得下,直接回村裡,讓所有人都找不到他,
現在不用下地,幹回老本行,領著退休金,過著清靜的日子。」
歐陽蘭:「你能閑得住?」
傅敬文搖頭,他能閑的話,這個時候就不會在深城了。
不過他計劃一年留一半時間下鄉,也回到青省「休假」。
「收徒是不可能的了,那個小丫頭跟阿芷比差遠了,就差把算計兩個字寫臉上。」傅敬文搖搖頭,對賀依倩的投機行為,他不想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