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澳某棟老房子內，
昏暗的燈光下，蘇白芷正在取彈，楊蓉在旁邊輔助。
其他醫生面面相覷，這樣的燈光下，他們不敢做取彈手術，而蘇醫生好像一點不受影響。
「你們先去隔壁房間，養足精神，後半夜可能沒法好好睡覺。」蘇白芷倏地轉頭看向其他四人。
把他們帶出來，蘇白芷想完完整整地帶回去。
幾人點頭，魚貫而出。
等所有人都離開了，蘇白芷才慢悠悠隨口道：
「別裝暈了，我知道你是清醒的。」
她上的麻藥是不可能讓沐吉黎昏睡，相反，隻會痛得全身顫抖。
蘇白芷並不覺得有違醫德，想到在羅河村死掉的人，還有在戰場上受傷的戰士，沐吉黎隻是承受一點點皮肉之痛而已。
「為什麼？蘇平跟我的出身差不多，你為什麼喜歡他，不喜歡我？」
沐吉黎脫口而出，臉色煞白。
他知道蘇白芷是故意的，用的麻藥份量肯定不夠，不然他也不會清晰地感覺鑷子在骨肉間來回戳。
蘇白芷擡眸看他：「你哪點能讓人喜歡？」
「那是因為我從小就被丟棄，被那樣的義父養大。」沐吉黎咬牙切齒。
「不，人的性格從出生就決定了，你像另外一個姐姐，
也遺傳了沐家人骨子裡的自私自利。」蘇白芷把最後一顆子彈扔盤子裡，目光平淡地看著他。
陳明月跟沐吉黎不是同一個爸生的，長得卻特別像。
蘇白芷第一次見到他時，還以為陳明月又活過來了。
「我才不像陳明月，我要像你…」沐吉黎突然頓住了，煞白的臉一下漲紅。
楊蓉狐疑地看著他，退到一旁。
他們真的一點不像姐弟，楊蓉是見過蘇平的，眉眼跟蘇白芷很像。
性格也有相似的，比如解決問題的時候，不會衝動，會讓「事緩」再做決定。
「要像我？」蘇白芷挑眉，拉旁邊的椅子坐下：
「沐吉黎，你的聲音像我，但你隻想用它來犯罪。」
「呵，別裝出一副正義使者的樣子，什麼是犯罪？誰定義的？」沐吉黎滿臉不屑，眸底閃過一絲驚慌。
蘇白芷卻沒急著反駁他，而是在思考，如果今天她沒開槍，這棟老樓是不是就不會暴露？
不得不說，沐吉黎拿捏了她的弱點，開槍或不開槍，這裡都會暴露，
不然他怎麼偏偏衝進這條巷子，也許，那天買魚丸粉時，他就發現了，隻不過演技太好……
「你說的沒錯，我就想撕爛你的偽裝，憑什麼由你們定義好人壞人？
我義父是好人，他治好我的病，還把我養大，
你明知道我是你弟弟，還找警察抓捕我，作為姐姐，你不合格。」沐吉黎像一個賭氣的孩子，脫口而出，兇口上下起伏著，又繼續：
「我是病人，醫生的天職是治病救人，你卻沒給我全麻，就做取彈手術，你不是一個合格的醫生。」
蘇白芷面無表情地聽著他的控訴，還是一句話不說。
人總會為自己的錯誤，找一萬種借口，隻要自己不從層層包裹的「借口」中走出來，別人說什麼都沒用。
「羅桂蘭憑什麼要殺我？我是她兒子，她卻想把我毀掉，換她的平靜生活，
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正義的人，怎麼能理解我成長的痛苦，
既然這個世界不善待我，我就撕碎它！」沐吉黎說完，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楊蓉隻覺得這就是一個小孩的忿忿不平，但他做的事，又不像小孩。
蘇白芷：「你可以把這份恨意轉化為向上的動力，但終究是你自己的選擇，
世俗的規則早就制定好，你非要衝向壞的一端，即使重來一次，你還是會這麼選。」
沐吉黎：「……」
「好好想想你的每次選擇，」
「沐家把你接回去，給了你新的身份，去國際學校，讓你可以重新開始生活，
而你是怎麼選的呢？」蘇白芷神色平淡，看著眼前如困獸的「弟弟」，一點也不覺得他可憐：
「路是你自己選出來的，既然做決定了，結果不如你所願，你也要自己受著。」
沐吉黎雙手握拳，不敢看她平和卻又銳利的目光。
為什麼她能一眼看穿自己？
他確實後悔了，後悔沒重新選另外一條路。
但那條路就一定好嗎？他不知道，卻在此刻才意識到，他其實選擇做義父那樣的人時，就不可能回頭了。
夜色籠罩下，香山澳的繁華才更凸顯。
高樓聳立，霓虹燈閃爍，海面倒映出它的繁華，
浮動的光像鋪了一層銀白色的毯子，隨著水波流動。
一艘破爛的船上，黎芸芸被綁住手腳，嘴巴被貼了厚厚的膠帶。
她眼底滿是驚恐，這個陌生的男人把他綁到這裡，什麼也沒做，就看著海面發獃。
從他的側面看，黎芸芸覺得有點熟悉，一時想不起來。
船已經飄到海中央了，
上次去見平叔時，他就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王鑫把帶他進賭場的那個人扔海裡時，就預料到有今天。
之所以還是把黎芸芸綁出來，就是想有個人陪她說說話。
他起身走到黎芸芸面前，把她嘴巴的膠帶撕掉：
「你不用白費力氣喊，這裡是海中央。」
黎芸芸驚恐地看著他，身子下意識地瑟縮。
王鑫唇角卻揚起：「黎小姐，你應該記不得我了。」
黎芸芸輕抿唇：「你是…王鑫？」
她記起來了，有次跟哥哥去娛樂城玩，見到一群人圍毆一個人，她就讓保鏢過去救。
那時哥哥還埋怨她多管閑事。
黎芸芸：「你為什麼綁架我？那時你不是說要做個好人嗎？」
「做壞人比做好人容易，不過你這樣的大小姐，應該永遠不會理解。」王鑫坐在她對面，慢悠悠地道。
他打算給自己找一種死法，不想連死都由別人做主。
平叔讓他綁架黎芸芸，絕不是威脅黎家那麼簡單。
「你…想幹什麼？」黎芸芸時刻警惕著，善惡有時就在一念之間。
她剛找到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做，不想死。
王鑫看著她，什麼也沒說，心裡蠢蠢欲動，卻被他死死壓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