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了下來。
天邊的霞光紅彤彤的。
映照得人臉也紅彤彤的。
卻也不及雪地上滿地刺目的鮮血紅。
但也僅僅是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整個将軍府就被百姓清洗幹淨了。
煥然一新。
半點痕迹都沒留下。
若非那一具具整齊排列的屍首。
甚至都看不出,這裡曾經曆過一次大戰。
這一夜。
滄州城的百姓很是激動。
因為他們親手手刃了北夷人,為親人報仇雪恨了。
僅以手中的魚叉、斧頭、殺魚刀、棍棒為武器。
親手砍下了敵人的頭顱。
哪怕這些北夷人不一定是殺他們親人的那一個,可這又有什麼區别呢。
這些人的手上同樣沾了大梁百姓的血。
甚至還想刺殺他們的将軍。
死一萬次都不足惜。
也是這一戰讓他們知曉,原來不僅守邊的将士可以上戰場,作為尋常百姓的他們也可以。
滄州就是戰場。
正如陸娘子所說,守住滄州就是守住大梁。
這裡是他們的故鄉,是他們的根。
他們會同駐軍一塊守住滄州。
百姓離開,秀秀帶人清理現場回來了,一臉的滄桑疲憊,渾身的肅殺之氣還還沒消散。
正巧碰到柳卿卿在幫阿姐處理傷口。
“你怎麼在這?你不是……”秀秀一臉詫異。
昨兒一整夜都沒見到柳卿卿,還以為那些北夷殺手都是她招來的。
還沒來得及問阿姐是不是她,這女人居然又送上門來了。
“阿姐,别信她……”
秀秀不假思索,掏出匕首抵在了柳卿卿頸間:“說,你是不是辰王細作?”
柳卿卿一愣,随後面色又恢複了平靜,沒有半分緊張,繼續為陸青瑤上藥。
連手都未曾抖一下。
“我的确是辰王細作,這個我昨晚已經同陸娘子坦白了,但奴家未曾害過你們半分,也沒有想害你們的心……”
她是第一個發現北夷人潛入将軍府的。
那時她突然也意識到,辰王根本不信任她,還勾結外賊派了别人來殺穆雲戟。
甚至北夷人居然也想殺她。
她一刻都不想等了,當即決定倒戈。
秀秀半信半疑:“那你昨晚去哪了?”
說不好是北夷人刺殺失敗,又想利用她來博取阿姐的同情。
陸青瑤連忙開口解釋。
原來是柳卿卿發現北夷人潛入,知道他們此行的目的,也知道放他們進城的細作是誰,所以和盤托出了。
而她自己則是去向軍營通風報信了。
“那細作是誰,抓到了嗎?”秀秀放下手中的匕首,還是半信半疑。
雖然柳卿卿如今的身份,隻是阿姐身邊的小小婢女。
根本不可能調動守城軍放北夷人進城。
但凡事總有個萬一。
陸青瑤開口道:“抓到了,是我父親營中的劉監軍……”
這人是她萬萬想不到的。
劉監軍是父親的老部下了,也是父親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
雖然是皇帝派來監視父親的,但他曾數次救父親于危難。
柳卿卿說出來的時候她也不信。
可大哥派人搜了劉府,竟真的在他府中搜到了通往城外的地道,還發現了幾封燒毀了一半的書信。
才發現,這人居然當年就出賣了父親。
當年的軍饷貪污案,也有他一腿。
有時候最希望你死的人,反而是你最信任的人。
秀秀愣了會神,就沒再繼續追問細作了。
隻看着柳卿卿,繼續問:“你說你是辰王細作,又不想害我們,那你還留在将軍府做什麼,難不成還真的看上我們楓哥兒了?”
說到姜子楓,柳卿卿的眉頭才稍微動了動,一臉尴尬:“這倒是沒有,我隻是碰巧救了姜公子,所以隻好死皮賴臉留在他身邊,還……還謊稱有了肌膚之親……實際上什麼都沒有。”
如今都說清楚了,她也不妨坦白遇到姜子楓,并救起姜子楓的所有經過。
她雖騙了陸娘子,但到底是救了她兒子。
也算是兩清了。
“那你現在突然倒戈,又圖什麼?”他們做過暗衛,做死士的人。
是不會相信良心發現這樣說辭的。
“圖擺脫辰王,圖脫了賤籍……”最重要的是不想助纣為虐。
當然這樣的話說出來,面前這位秀秀娘子定然也不信。
畢竟她助纣為虐了許多年。
她上前對着陸青瑤拱手一禮:“夫人,您答應過我的事還作數嗎?”
陸青瑤點頭:“作數,脫籍文書,銀子還有田鋪房契,我會讓人明早送到你房中,至于你的身份,我會對外宣稱你偷竊兵符,刺殺申國公,現已伏誅……”
“如此這般安排,可還滿意?”
“挺好,多謝夫人!”
柳卿卿就這樣潇灑的離開了,留下一臉懵的秀秀。
“阿姐,就這樣放她走了?”
“不然呢,咱們總不能恩将仇報吧?”陸青瑤淺笑。
秀秀咂了咂嘴,阿姐說放就放吧。
她想起看了剛剛的話,柳卿卿在,她不便開口。
這會兒才坐到阿姐身旁,很認真地道:“阿姐,我去殺了劉監軍吧,萬一他回京反咬陸老将軍一口,去皇上面前告上一狀,安個通敵賣國的罪名,咱們陸家恐怕又要遭殃了。”
陸青瑤抿了抿唇,思忖半晌:“殺吧,等穆雲戟審問完再殺,對外就宣稱是今日死在了北夷人手中。”
她緊握着拳頭。
一激動,肩頭的傷口又被扯開,滲出了絲絲血迹。
雖然有滿城的百姓幫忙,即便是再小心,還是受了傷。
她背上中了幾刀,肩上也中了一刀,幸好傷口都不深。
隻是一段時間内都不能提劍,或是有什麼大幅度的動作了。
秀秀看到阿姐卸下衣裳露出的傷口,眼眶立馬紅了:“阿姐,還疼嗎?”
“不疼了。”陸青瑤叮囑秀秀:“我受傷這事,别讓任何人知道。”
“楓哥兒和穆公爺也不能說嗎?”
“不能……”
陸青瑤不想兒子分心,也不想穆雲戟有什麼心理負擔。
秀秀紅着眼,一邊為她重新上藥,一邊自責:“阿姐,都怪我,是我沒能護好你。”
“這怎麼能怪你呢,不過是點輕傷,沒什麼要緊的。”陸青瑤輕拍了拍她的手安慰。
風風雨雨都過來了,這點傷真不算什麼。
倒是秀秀,再好的身手,難免也有受傷的時候:“過來,我幫你上藥,看你胳膊都流血了。”
秀秀更是不會在意這點小傷了,但還是乖乖挽起袖子,将手伸了過去。
有姐姐疼的感覺就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