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過小雨。
天依舊陰沉沉的。
今日的般若寺香客很少。
山中陰冷潮濕，滿地都是水漬，并不是上香的好時候。
畢竟求神拜佛這種事，也不急在一時。
哪怕是平時，香客們也不全是單純的拜佛。
多的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貴夫人小姐，在屋裡憋久了，借着為家人祈福的由頭，出來上香，四處走走。
更甚者還有借此想看婚事，或者秘會情郎什麼的。
尤其是男女相看，可不比現代相親。
特别是大戶人家，親事定下來之前，是不會讓旁人知道的。
相看的場所，多是借着辦雅集在自家園圃，或是畫舫遊船，再不然就是借口陪雙方長輩上香禮佛，順帶求個姻緣簽。
若是相中，男方就以金钗相贈。
若是不合意，則贈以彩緞壓驚。
這種情況下來禮佛，當然會選擇在陽光明媚，且風和日麗的時候來。
當然凡事也有例外。
就比如姜雲澤，借口陪老娘禮佛。
實際上就是來會佳人的。
或者不止是密會佳人……
畢竟他姜雲澤除了自己，什麼都能舍棄，就不是會沉溺于兒女情長的人。
他陪老娘和閨女假模假式的拜完佛，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啾啾去溜達了一圈回來，告訴淼淼，姜雲澤先去後院杏林見了個女子。
情侶漫步于杏林中。
初春的杏花争相競放，地上是被雨水打落的花瓣，一陣風吹過。
下起了杏花雨。
好不浪漫。
不得不說，自稱文人雅士的姜雲澤是懂浪漫的。
哪怕是即将要成婚的未婚夫妻，依舊對周氏恪守禮節，進退有度。
哄的孀居多年的周氏心花怒放。
周氏一開始也是有顧慮的，畢竟姜雲澤比他大了十歲不止，還曾金屋藏嬌，在外邊養了個小青梅，前頭妻妾留下的孩子一堆。
且都已成年。
雖然姜家沒什麼爵位要繼承，但難免讓人膈應。
還有她家三弟周牧，不止在她耳邊說過外邊對姜雲澤的傳言。
抛妻棄子，無情無義，道貌岸然……
可她見到的姜侍郎并不是這樣的。
氣質溫文爾雅，談吐儒雅，謙遜有禮，還很是細心體貼，完全不似傳言中那般不堪。
雖然全家隻有三弟是真心為她的。
可這一次她願意賭一把。
父母中利。
即便不嫁姜雲澤，父親也會為她另外擇婿，是好是歹都說不準。
至少姜雲澤家門第不高，宗族簡單，家中也僅有一個婆母要伺候。
比從前的夫家容易應付多了。
姜雲澤哄開心了周氏，這才準備去藏書閣見準嶽父。
雖然他與周氏是辰王牽的線，但自從衿兒殁了之後，辰王似乎也不怎麼把他放眼裡。
畢竟他也隻是一個小小四品侍郎，又身處禮部。
于辰王而言，似乎沒有太大的利用價值。
從前的皇上還對他另眼相待，現如今的皇上，現如今的皇上，經常稱病不上朝。
他哪怕使盡渾身解數，也沒有表現的機會。
況且皇上已露出老态龍鐘之相，新朝換舊朝也隻是時間問題。
一朝天子一朝臣，像他這種沒有根基的人，需要的就是一個機會。
眼下就是千載難逢的效忠機會。
可他眼下隻有通過上司和準嶽父的提拔引薦，才能繼續攀上辰王這棵高枝。
他快步往閣樓走去，拾階而上。
到三樓時，已經能隐約聽見激烈的議論聲。
這是左相平日與同僚議事的地方。
當然，像這樣的地方不止一處，嚴相也不一定都會露面。
坐到這個位置，想對下邊囑咐什麼，根本不用他開口，一個眼神，一個手勢。
就有人争先恐後為他辦妥。
正常議論的也不是什麼機密大事。
若是機密，就不是這麼多人，在這種地方議論了。
今日的主題是廢後，廢了那位被幽禁的皇後，沒了曹皇後，太子景王一黨也不過是秋後的螞蚱，蹦哒不了多久了。
廢後也不算是什麼秘密了。
投皇上所好，就是他們這些做臣子的本分。
皇上十分忌憚皇後，忌憚她在前朝後宮和百姓間的威望，忌憚她的才能。
即便是太子順利繼位，皇上也不會容許曹皇後坐上太後之位。
所以曹皇後必死。
今日的會議由盧尚書主持。
嚴相慣例沒有露面，但他一直在隔壁屋，聽着大臣們的高談闊論。
不止是他，還有辰王。
嚴甫雖已身為左相，也算是位高權重了，但還依然有人擋他的道。
那人便是年紀輕輕就占據右相之位的崔琰。
那小子仗着皇上信任，還有崔家在朝中的威望，處處跟他作對。
崔琰得除去，國丈他也要做。
現如今隻差一步之遙了。
說起來他現在也算是辰王的準嶽丈了，他閨女沒做成景王側妃，倒是如願成了辰王的人。
閨女不負他所望。
才入辰王府沒幾個月，就将辰王妃變成了個擺設。
如今的王府後院，大小庶務皆由他家七娘做主。
他的閨女，将來可是要做皇後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