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操場瞬間安靜。
所有方陣的學生都轉過頭，無數道目光像聚光燈般打在容遇身上。
容遇這個名字，大家多多少少都有所耳聞。
或是因為追星，或是因為科研，也或許是因為校園論壇校花榜，總之，她算是新生之中的風雲人物。
張皓宇遠遠看著容遇，笑意頓生。
和容遇在華清遇見，在同一個操場上拉歌，真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
可惜他能力不夠，不然就能進天行健班和容遇當同學了。
但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
他扯著嗓子喊道：「容遇容遇你太慢，是不是沒吃晚飯！」
「物理學院臉皮厚，唱歌跑調像漏風！」郁可心大聲回懟，「要論唱歌哪家好，要數——」
整個天行健班，整齊大聲喊：「當數班花容遇！」
容遇滿頭黑線。
她什麼時候成班花了？
不容她多想，班上男生們在班長段斐和盛辭遠的帶領下，拍著水壺當戰鼓，女生們晃著手電筒起鬨，郁可心一把將容遇推到最前方，燈光給她鍍了層金邊。
沒有麥克風，沒有伴奏，她的嗓音像柄出鞘的劍劈開暮色。
「風在吼，馬在叫——」
她唱歌時，並未使用技巧，更沒有轉音修飾，但每個字，都像淬火的利刃，唱到人心中去了。
第一句出口，在場所有人集體失聲。
盛辭遠默默地想，大哥要得多努力，才能配得上這樣的容遇啊。
宋淮獃獃看著她，操場探照燈的光束穿過她飛揚的髮絲，在睫毛下投出細密的陰影，這樣老掉牙的紅歌，竟被她唱出了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
盛辭遠第一個跟上節奏，緊接著是整個天行健班，最後全操場都加入了這場盛大的合唱之中。
夜風掠過教學樓，梧桐葉沙沙作響。
集體的狂歡到晚上九點鐘才結束。
剛回到宿舍，郁可心就爆發出驚叫聲：「我的天，容遇，你衝到校花榜第一了！」
薛芸對這些不感興趣，先去洗澡了。
容遇開口：「能退出校花競選嗎？」
「當然不能。」郁可心聲音激動，「今天晚上拉歌時，你一嗓驚艷四方，論壇有人上傳了你的視頻，導緻無數人湧進論壇給你投票，原先第一名是美術系的洛萱，現在被你超越了，美術系正在發瘋一樣的拉票呢。」
容遇無言以對。
等三人洗澡躺下時，已經是夜晚十一點多鐘了。
軍訓第一天，身體尚未適應，全身上下都像散架了一樣，三人倒床就睡。
「嗶——嗶嗶！」
尖銳的哨聲像把刀捅進耳膜，容遇猛地從床上彈起來。
她看了眼時間，淩晨兩點過三分。
嚴教官的吼聲從樓下傳來：「三分鐘，操場集合！」
「特麼的，半夜集合？」郁可心人都蒙了，「冊子上寫過有半夜集合這一項嗎？」
薛芸快速穿上軍訓服：「還剩兩分半鐘。」
容遇已經穿戴整齊，邊紮頭髮邊道：「下樓需要一分鐘，郁可心，你加快速度。」
整個宿舍樓都亂了，一群人慌慌張張衝下樓，夾雜著各種各樣的抱怨聲。
操場上，嚴教官如同一尊煞神矗立在路燈下，冷眼看著這群狼狽不堪的新生。
他冷聲道：「看看你們的樣子！敵機空襲時，你們連當炮灰的資格都沒有！」
「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敵機空襲，純屬折磨人吧！」
「我交學費是來學習的，不是當兵的！」
「媽媽救命啊嗚嗚嗚……」
「全體都有！」嚴教官吼道，「圍著操場跑三圈！」
一群人哀怨的跑操，結束後回宿舍睡覺，感覺剛閉上眼睛，鬧鐘就響了，一睜眼，天已經亮了。
連著三四天的軍訓，一群新兵蛋子，已經從最開始的兵荒馬亂，漸漸適應了。
第五天，項目變了，從站軍姿跑操踢正步，變成了負重越野。
全班同學對越野這件事，特別期待，興奮極了。
清晨六點半，幾十輛軍用卡車碾過郊區泥路，揚起滾滾黃塵。
車子停下，嚴教官聲音威嚴：「前方五公裡山地穿越，由你們自行規劃路線，都下車！」
一下車，眾人就傻眼了。
想象中的青山綠水變成了一片猙獰的山林，前方根本沒有像樣的路，隻有一條寬闊的泥溝，蜿蜒進密林深處，荊棘叢生得比人還高，帶刺的藤蔓張牙舞爪地橫亘在必經之路上。
郁可心傻眼了：「這、這是越野訓練？怎麼走？」
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薛芸，吞了下口水：「我好像，看到蛇了，這裡有蛇……」
體育系的新生班，是體能佼佼者，他們已經開始探路朝山林之中走了。
段斐怕掉隊，大聲開口：「所有男生開路，女生居中，先走過這一段，再來規劃路線！」
到底是千挑萬選出來的華清學子，骨子裡的韌性在絕境中反而被激發出來，山林間，這群天之驕子展現出了很強的適應力。
段斐帶著一群男生挑開荊棘。
盛辭遠衝到最前方探路線。
宋淮遠觀著其他班級的動向。
容遇本來還挺擔憂鬱可心和薛芸，但這二人過了最初的懼怕後，就慢慢放平了心態，和男生一起，清理路上的荊棘。
很快，天行健班，就走出了荊棘地，到了空曠地帶，四面八方都是小路。
段斐拿出地圖，他指尖點著一條幾乎看不清的虛線：「走這條樵夫小徑，能省兩公裡，我們爭取拿下新生營第一！」
宋淮皺眉湊近：「確定這條路能走嗎？」
盛辭遠指著來時的路：「剛剛這裡荊棘遍布，我們還不是開出來了一條路，沒有路，就踏出一條路！」
薛芸有點猶豫：「萬一出什麼事……」
「這就怕了？」段斐推了一下眼鏡，「咱們華清的學生連這點冒險精神都沒有嗎？」
男生們頓時熱血上湧：「走，就走這條路，我們要拿第一！」
容遇看向前方。
莫名想到了七十多年前，紀錚帶著她躲避埋伏走捷徑，成功甩掉了那些敵軍……眼前這些年輕學生眼中跳動的勝負欲，也點燃了她。
青春難再，該挑戰就得挑戰。
她問道：「郁可心，薛芸，你們能堅持嗎？」
郁可心大聲道：「能。」
薛芸點頭：「我跟著集體走。」
但，這條路比想象中的更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