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首輔可沒有看到，鄭遠征哭喪著臉，肩膀上彷彿鉗著一把鐵鉗。
福丫妹妹……他還沒有和福丫妹妹說告別呢……
新房裡，蘇老五和華寧公主柔情蜜意，自然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
蘇老五回來後，見到重新換上了繁複嫁衣，坐的端端正正的華寧公主，眼睛發直，腳底發飄的同時，還沒有忘記體恤媳婦兒。
「可曾用過飯了？怎地沒有把嫁衣換下去？」蘇老五聲音有些暗啞的說道：「嫁衣厚重，這般穿著怕是不舒服……」
華寧公主擡眸，飛快的看了蘇老五一眼，羞紅著臉低聲說道：「已經用過了，小姑親自做了一碗面來，這嫁衣……是適才又重新穿上的。」
華寧公主說到最後，聲如蚊蚋，一顆心「砰砰」亂跳。
她在大柳樹村的時候，無意中聽到的幾個村婦說話。
一個說女人的嫁衣，應該由男人親手脫掉才是，不能自己脫，免得顯得女人迫不及待一般。
另一個則是說，由著男人脫，男人猴急似的，沒得好好的嫁衣扯爛了。
再一個說，寧可嫁衣被扯爛了，也得等著男人脫……
雖然，她不知道怎麼突然想起了這件事，但是不可否認，她想起來之後，再想到宮裡的教養嬤嬤，昨晚告訴她的那些話，不由得就臉紅心跳……
「為什麼又重新穿上？」蘇老五眼睛發直，腦袋發懵，下意識的問道：「再脫多麻煩？」
華寧公主：「……」
臉色緋紅。
忍不住嗔了蘇老五一眼。
「獃子！」
輕輕兩個字，卻像是羽毛劃過蘇老五的心。
蘇老五的魂兒差點飛了。
「娘子……」蘇老五喃喃的道，忍不住俯首，身子前傾。
「啟稟公主，駙馬，酒菜已經準備好了。」門外響起了清音的聲音。
蘇老五：「……」
身子頓住了。
臉黑了。
華寧公主看到蘇老五這副模樣，「噗嗤」一聲，笑了。
一時間，彷彿漫天煙花在眼前綻開，照亮了蘇老五的整個心田……
**
蘇家客房。
逍遙王來回不停的轉著圈。
心裡對女兒的愧疚，被女兒的固執的所替代，隻剩下了怒氣。
「霜兒，你自小就不是個軟弱的性子，不過是個慫包男人罷了！」
逍遙王一想到榮王府世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不行！回頭他得進宮向皇上請旨，去天牢揍那個癟犢子一頓！
要不……他索性在直接向皇上請旨，砍那個癟犢子腦袋的時候，不用劊子手了，他來！
這個念頭在逍遙王的心裡，一閃而過。
隨即，恨鐵不成鋼的繼續說道：「你至於因為他的緣故，如此心灰意冷，糟蹋自己嗎？當初你要是氣不過，把那個兔崽子砍了就是了！你何苦——」
逍遙王看著女兒倔強的樣子，一甩手，氣呼呼的道：「何苦跑別人家來當寡婦？！」
吳雲霜：「……」
滿心無奈。
心灰意冷？
沒有的事兒！
為了那等卑賤的小人心灰意冷，不值得！
至於上趕著跑人家去當寡婦，她不也是沒辦法嗎？
反正她這輩子也不想嫁人了，給一個戰死沙場的將士守寡，也挺好的。
更何況，蘇家人和睦，性子大都實誠，沒有什麼勾心鬥角的。
平時還能訓練蘇家一群孩子們，挺好的！
「爹，我沒有糟蹋自己，我在蘇家挺好的。」吳雲霜懇切的說道：「公婆都是和善的人，妯娌相處也和睦，雖然是守寡，但是比嫁到大戶人家當少奶奶，更要閑適恣意。」
吳雲霜說到這兒，頓了頓，滿臉緬懷的又道：「現在想來，我當初失憶遇到了相公，也是上天……」
「閉嘴！」逍遙王的眉心一陣突突亂跳。
吳雲霜：「……」
好像是騙不過去……
「別告訴爹，你失憶了什麼的，不記得自己是誰！」逍遙王黑著臉說道：「也別跟爹說，你和蘇家老六情比金堅，爹壓根不信！」
逍遙王說到這兒，身上散發出了凜然的威壓。
如同置身於千軍萬馬之中的大將，帶著殺伐之氣，目光淩厲的看著吳雲霜。
「說實話！」
吳雲霜下意識的綳直了身體，彷彿回到了戰場上。
——軍令如山！
「爹，我做了一個夢……」吳雲霜說道。
若是糖寶在此，肯定會說，這個打開的方式很熟悉。
「我夢見吳雲錦告訴我，她懷了世子的孩子，她求我成全她，哪怕是為奴為婢……」
「我去找世子質問，他一臉愧疚的看告訴我，他一時醉酒，把吳雲錦當成了我，鑄下了大錯，他心裡隻有我，他求我原諒他……」
「後來，我和吳雲錦，同時嫁入了榮王府，我是世子妃，吳雲錦是貴妾……」
吳雲霜的神情有些空茫，目光有些悠遠。
「……我誤信了那個賤男人的花言巧語，為他出謀劃策，替他征戰沙場，幫助他樹立在軍中的威信，後來更是把邊關的兵符給了他……」
「直至五年後，他們父子謀反，想把整個逍遙王府和邊關的將士拖下水，我眼睜睜的看著，明知道會弄的民不聊生，不但沒有阻攔，還一馬當先……」
「高伯伯死了，張叔叔死了……那些自小看著我長大的，對您忠心耿耿的叔伯們都死了……」
「我一直以為，他們是戰死的，後來才無意中知道，他們都是被榮王父子卸磨殺驢，故意害死的……」
吳雲霜說到這兒，眼睛裡迸發出了強烈的恨意。
隨著吳雲霜的話，逍遙王的眉頭皺了起來。
「不過是一個夢罷了，當不得真。」逍遙王說道。
看到女兒這副樣子，逍遙王有些心疼。
自己的女兒一向心性堅韌，怎的因為一個夢境，就變得如此？
吳雲霜苦笑一聲，說道：「爹，我也希望隻是一個夢，可是這個夢太真實了。」
真實到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讓她醒來之後，幾乎窒息。
而且，好巧不巧的，恰巧就趕上吳雲錦來找她，說她懷了世子的孩子。
吳雲錦的言辭和動作，竟然與夢中的一般無二……
吳雲霜閉了閉眼。
她知道，那不是夢！
那是真實發生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