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淼淼又在喂魚。
不過再沒往池塘裡喂,而是踩了個小凳,趴在缸上喂魚。
幾條大紅錦鯉在水裡歡快的遊着。
這是師母特地讓人養給她玩的,這幾日所有人盯她都盯的緊,不讓她靠近水塘邊。
終于知道崔先生夫婦為何要給娘親送宅子了,而且還在隔壁。
定是為了日日見到她,跟她當鄰居呢!
可好巧不巧的,偏偏姜子衿和她娘的宅子居然就在對面。
要不說冤家路窄呢!
“淼淼,快過來吃東西啦……”
秦素笑嘻嘻的端着一碟子羊肉酥餅過來,食材用的是小淼淼家的湖羊做的。
自打他們一家來了江州之後,崔先生和老太太整日笑得合不攏嘴。
今年都不打算回京過年了。
陸娘子更是日日往崔府送食材,什麼瓜果蔬菜,竹筍、菌菇、竹荪,還有在江州難得吃到的湖羊。
特别是那竹荪山藥炖雞,還是秀秀親自過來教府裡的廚司做的。
更神奇的是,老太太每到秋冬都會咳嗽的痼疾,竟被這碗竹荪給治好了。
不過這竹荪現在又不叫竹荪了,在一品居叫竹參,一道竹參炖雞就要二兩銀,還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到的。
必得是一品居頂樓的貴客才能吃到。
要不說虎父無犬女呢。
陸老将軍的女兒可不是普通高門貴女能比的。
偏偏遇到那樣的事,又嫁了那樣的人。
老太太每每想起,都要傷懷一陣子。
小姑娘聽到吃東西,并沒有先忙吃的。
而是将魚食放到丫鬟手中,便歡歡喜喜的朝崔老太太跑去,撲到她懷中。
“師母……淼淼來啦!接住我哦……”
小秤砣似的小淼淼将老太太撲了個後仰,幸兒秦素連忙接住她們。
偏老太太還笑呵呵的,一點沒有怪她的意思。
丫鬟婆子們隻好小心翼翼的護在兩人身側。
崔老夫人連忙拿起塊熱毛巾,幫她擦幹淨手,這才拿起羊肉酥餅,掰開扯下餅心的羊肉親自喂她。
小家夥還有些挑食,隻吃餅心。
吧唧着小嘴,吃得津津有味,“呀……好吃……”
秦素見小家夥已經将一塊餅心吃完,還想再吃一塊。
連忙提醒道:“老太太,陸娘子說不能給淼淼吃太多肉,會積食的……”
崔老太太也怕孩子不舒服,連忙讓人端了下去。
她也是好不容易碰到這個機會,能帶小家夥一整天,可不能把她吃病了。
要說親自帶孩子這事,她真的不熟。
家裡全是兒子,這麼大的時候調皮着呢,都是丫鬟乳母在後邊追着跑,她可追不動。
這會兒看見小淼淼,果真和男孩子不一樣,乖巧的可愛,要不說都叫小棉襖呢!
“素素,讓人将老頭子給淼淼做的小木馬搬出來。”
素素笑着遣人将木馬搬出來,又讓小丫鬟們陪着她玩。
這才陪老太太說起話來。
“您和家主可真疼淼淼,京城那幾位小公子都沒這待遇呢!”
“誰讓他們都是小子呢,小子皮實又調皮,還是小閨女可愛。”
秦素壓低了聲音,笑眯眯道:“老太太,陸娘子在郊外買了大片草場養湖羊,聽說今兒好多羊都下崽了,夠她和秀秀忙活一日呢,兩個小公子也同硯書公子去青雲觀了……”
“呵呵,今兒小淼淼是您的了!”
崔老太太笑得開懷。
整個崔府,上至家主、主母,下至丫鬟婆子,就沒有不喜歡小丫頭的。
忽的聽小丫鬟來報,“老太太,對門那家挂起白幡了。”
“死了…….”
“齊小娘找了城中所有的郎中看了三日,昨日就咽氣了……”
崔老太太眼皮都沒動一下,淡淡道:“去,将我給淼淼家做的匾額挂上,多放些鞭炮……”
“再去青雲觀把道長請來,開壇做法,驅除邪靈!”
原本她活到一把年紀,沒必要跟幾個小輩計較,可那齊家女偏偏對淼淼動了心思。
反正她都是半截入土的人,神鬼都不怕了。
這種缺德事就由她來做吧!
半個時辰後。
崔家隔壁的宅子挂上了牌匾。
陸府,兩個大字十分醒目。
秦素指揮着下人放鞭炮,“去,把鞭炮取來,多取一些……”
“噼裡啪啦……”
“噼裡啪啦……噼裡啪啦……”
陸府炸完崔府炸。
足足炸了兩個時辰。
還有不少道人往崔府去。
姜淼淼窩在崔老夫人懷中,瞪大了眸子,她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陣仗。
若啾啾說得沒錯的話,她那三姐姐應該沒死透。
在現代醫學中,有一種現象被稱之為假死。
假死狀态下,郎中探查不到鼻息,聽不到心跳,當然,古時的郎中是不可能聽心跳的。
畢竟沒有聽診器給他們聽。
男女有别,就連診脈都是要隔着帕子的。
假死狀态下也摸不到脈搏,甚至四肢開始冰涼,跟死了沒甚區别。
所以醫生在病人已經沒了生命體征之後,依舊會做半個小時的心髒複蘇,才确認為死亡。
或許,就是預防假死情況出現吧?
這種狀态,若是沒有心髒複蘇,估摸要好幾個小時才能醒來的。
或許是下午,或許是半夜……
齊采薇看着床上已經冰涼的女兒,悲痛欲絕。
她的女兒才九歲,再過一月便到她生辰了。
還那麼小,怎的就去了?
陸青瑤,一定是那毒婦幹的。
“梅姑,去報官,我要告陸青瑤,告她謀殺衿兒。”畢竟她在京城就已經背了毒害庶子的名聲。
再多一條也沒人會質疑。
“是,奴婢這就去。”梅姑憤恨不已。
床上躺着的,可是她從小帶到大的姑娘。
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的姑娘。
一定要讓陸氏付出代價!
恭嬷嬷瞟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小姑娘,又看着梅姑匆匆而去的身影。
蹙了蹙眉,默默退了出去,吩咐下人去定棺木,布置靈堂。
忽然的院外傳來了噼裡啪啦的聲音。
停了響,響了停……
陸陸續續放了兩個時辰,像是熱油在煎熬着齊采薇的心。
氣得渾身顫抖。
她女兒死了,那些人怎麼可以放鞭炮?
怎麼可以?
她對着丫鬟咆哮,“你們都是死人嗎,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去讓他們别放了。”
恭嬷嬷緩緩走了進來,神情淡淡,“如夫人,對面陸府今日挂匾額,所以放鞭炮,還有崔老太太今日請了道人來做法事,放了鞭炮……”
”聽說是……驅邪!”恭嬷嬷重重的說出了後邊兩個字。
陸府!驅邪!
“驅什麼邪?”齊采薇氣得面色漲紅,一把掃落桌上的茶盞。
恭嬷嬷恍若未聞,繼續說道:“外邊都說子衿姑娘八字不好,容易招惹邪祟,崔先生和老太太年紀大了,住得又近,經受不住,所以……”
“不可能……污蔑,造謠……”
八字不好!
她的衿兒怎麼可能會八字不好?
曾有方士言女兒是大富大貴的命。
不可能!
齊采薇氣得暈死了過去……
夜深人靜。
靜得可怕,隻聽得見風聲鶴唳,女子哭泣的聲音。
姜子衿從夢中驚醒,眼前一片漆黑。
隻覺得頭暈目眩,渾身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