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五更天不亮。
就要開始上早朝。
一個時辰左右的早朝,朝臣就吵了大半個時辰。
吵翻了天,竟然隻是為了個女子。
在這個節骨眼上,那陸家女竟然與姜大人和離了。
文臣很會摳字眼。
多半認為。
和離了,那就不屬于外嫁女了。
沒有陸氏全族吵架流放,她這個陸家女還能置身事外,安于一隅的道理。
應貶為奴籍,與其父同罪論處。
應貶為官奴,沒收私産。
應貶為樂人,充入教坊司。
應逐出京城,發配流放。
……
武将一聽,就不樂意了。
這都時過境遷。
四年了,怎的就不能放過一個女子呢。
他們一直都堅信陸将軍不會貪污軍饷,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曾經救不了陸将軍,如今若還連陸将軍唯一的閨女都救不下來。
那他們就枉為人了。
朝堂上瞬間分為了三撥。
一撥讓皇上處置了罪臣之女,不可姑息,不可有漏網之魚。
一撥替陸家女求情,請皇帝憐憫。
一撥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煊帝揉了揉太陽穴,頭疼不已。
這群老東西是讀書讀迂腐了,國家大事不上心,倒是死揪着一女子不放。
他還真不知道要拿這陸家女咋辦了。
要真把這陸青瑤給處置了,那陸家父子還不得找他拼命。
聽說陸淮安可是非常寶貝他這個女兒的。
當眼珠似的疼着。
連女兒嫁人,都要找處離家近的宅子作為陪嫁。
他不能動,别人更動不得。
隻要陸家家眷留在京城,就不怕他陸淮安會有什麼異心。
煊帝目光不善的瞅着姜雲澤。
這才是罪魁禍首。
早不和離晚不和離,偏在這風口浪尖上和離。
怕不是日子過得太舒坦了。
而且最讓人惱火的是,這家夥往齊尚書身旁一站,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有些欠收拾。
還有那些叫得最兇的文臣,怎麼瞧着都是齊尚書的門生。
混賬東西,這是将朝堂當什麼了!
想到這,煊帝的眼神又淩厲了幾分。
姜雲澤原是垂直頭的,但總感覺如芒刺在背,似有很多道目光看着他。
一擡眸,就對上了皇上十分不善的目光。
瞧着面色也相當難看。
姜雲澤心中一凜。
糟了,這陸青瑤不會将他給連累了吧?
可他們都已經和離了。
然後就聽到皇上點了他,“姜愛卿,陸三娘子曾是你的發妻,不如你來說說該如何處置才是。”
“皇上,這……”
姜雲澤心裡咯噔一下,連忙出列,對着煊帝跪拜了下去。
空氣瞬間都安靜了。
煊帝看着他,所有的朝臣都看着他。
眼神意味不明。
直到皇上問他,他臉怎麼了。
姜雲澤這才想起來,自己那像是被貓抓過的臉,他告假了幾日,疤痕依舊還沒完全褪去。
他原本揚起的臉又垂了下去。
好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煊帝此刻心中唏噓不已,心想陸家三娘果然彪悍。
問道:“說吧,該如何處置?”
“皇上,微臣的前妻陸氏因為嫉妒臣納妾,這才鬧着同微臣和離的,雖然她離了姜家,但與臣膝下還育有三子,還請皇上看在孩兒們都還年幼的份上,勿要趕她出京城。”
說到這裡,煊帝和朝臣們都信了。
都以為陸三娘子善妒,是個悍婦,這才逼得姜雲澤與她和離的。
畢竟出生将門,彪悍些也說得通、
瞧這姜大人如今還肯為她求情,倒是個重情義的。
然而接下來的話卻是大夥都說不出話了。
“皇上,若實在要開罪于她,可否就讓她入姜家為妾為婢?這樣也免了他們母子分離之苦。”姜雲澤說道。
他并不介意以這種方式收留陸青瑤。
就是莫名的想看她追悔莫及的樣子,看她低下高貴的頭顱對他卑躬屈膝。
且陸青瑤曾是他的發妻,若是真将她貶為奴,或是送到教坊司。
那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他的臉,姜家的臉都會被丢個幹淨,他也會成為同僚的笑柄。
但凡個同僚從教坊司出來,都要同他說上一嘴,我見到你前妻了,怎麼怎麼的……
或者是你前妻在我家為奴為婢。
不可想象。
那将是他的噩夢。
況且楓兒宴兒有這樣身份的母親,将來哪還有什麼前途可言。
最好的法子,就是讓她繼續留在姜家,即便以妾室的身份留下,對兩孩子的仕途影響也不大。
想必連她自己也無話可說。
姜雲澤以為這是最妙的法子,皇上應該會同意的。
然而,皇帝就是很想抽他。
不止皇帝,景王和顔煥都想揍死他。
雖然有貶罪臣家眷為官奴,充做官員妾室的先列,但貶妻為妾,讓昔日的發妻給他為奴為婢。
虧他想得出來。
看來是臉上的貓痕撓狠了,對陸青瑤懷恨在心呢。
景王開口戲谑道:“姜大人還真是風流多情,這剛納了新妾,和離了也舍不下舊妻,左擁右抱的,也不怕你那平妻打翻醋壇子,繼續找人诋毀你前妻。”
聽得景王所言,衆人忽而恍然大悟。
想起了姜雲澤府中還有一位平妻,乃是齊尚書的千金。
難怪了,這針對陸家女的诋毀謾罵,似乎有迹可循了。
煊帝和朝臣目光都落到了齊尚書翁婿身上。
齊尚書面色如常,穩如泰山,捕風捉影的事,他何必自亂陣腳。
到底姜還是老的辣,完全從他身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反倒是姜雲澤,到底年輕。
緊張得手心全是汗。
姜雲澤自認與景王無怨無仇,可這位爺卻似乎有意刁難他。
他有些想不通。
不過他很快又覺得,估計是這位爺太閑了,故意拿他尋開心呢。
“皇上,微臣有事禀報。”就在此時,突的有人站了出來,是戶部尚書崔茂。
崔茂乃已告老還鄉崔老太傅的第二子。
崔家人在文臣心目中地位舉足輕重,他一開口,原本在小聲聒聒的朝臣都閉了嘴。
“說吧。”煊帝擺手。
“微臣認為這陸三娘子不該處置,她前日裡向戶部捐贈了二十萬石栗米作為軍糧,這幾日還讓人在城中施粥,此等善舉,本該是褒獎的,若還要處置她,豈不是會讓人寒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