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的瓜。
一個個接踵而來。
抛妻棄子,大義滅親,謀殺親夫……
即便姜雲澤三令五申,嚴禁家中奴仆議論半個字。
但該露出去的風,還是一點都沒有少。
按說這京城的大宅大院裡妻妾成群,暗流湧動爾虞我詐的多了去了。
但像姜家這般隻有一妻一妾,卻離的離,死的死,最後隻剩一個剛接回的外室的。
還是獨一個。
聽說外室的娘家也是獲罪的。
總感覺這姜侍郎的妻妾們就像是被下了咒,沒一個落着好的,不是抄家就是流放。
仔細想了想,就覺得這姜家有些邪門了。
說不定就是嶽家。
原本還想打姜侍郎主意的人家也偃旗息鼓了,畢竟沒人想做那第四個被抄家的。
大義滅親這種事,說好聽點是剛正不阿。
實際上就是自私涼薄,忘恩負義。
了解姜雲澤的人都會發現,這人面上溫和儒雅,實則陰鸷僞善。
估摸就是太善于僞裝,幾乎都是在他手裡吃了大虧後,才發現他的真面目。
但了解真相的代價都是很殘酷的。
細細思量。
齊采薇乃至齊家的悲劇,都是在她看不起姜雲澤,诋毀他的那一刻就開始了。
他的報複,比暴風雨來的還要可怕。
讓其犯錯,毀其名聲,磨其意志,直到為他所用。
齊采薇在給姜雲澤做妾之前,實際上沒吃過真正的苦。
她有一對真正疼她愛她的父母,衣食上從未短缺過她。
幾乎是被捧在手心裡長大的。
唯一吃過的苦,就是家裡嫡姐妹給她擺過的臉子,說過的難聽話。
但即使這樣,也比大多數的庶女要強了。
若沒遇上姜雲澤。
她或許依舊會低嫁,齊尚書多半會尋一得意門生,讓人八擡大轎迎娶自己女兒過門。
即便再怎麼欣賞姜雲澤,也不會讓女兒給他做妾。
齊采薇大概是到死也沒能想通,自己沒有死在對家陸青瑤手裡。
反而是葬送在了枕邊人手中。
吊死在姜老夫人門前,大概是對姜雲澤最大的報複了。
姜雲澤在這個世上在乎的人不多,姜老太太大概是他唯一在乎最多的人。
至于兒女,有則有,或許并不多。
于他而言,母親隻有一個,兒女卻可以有很多。
是夜。
秀秀剛回家,就拉着阿姐秉燭夜談。
姜淼淼睡得很早,半夜起床噓噓,發現外屋的燭燈還亮着。
她豎起耳聽了一耳朵。
就聽阿娘問秀秀姨:齊采薇她娘是個什麼情況?
“阿姐,你是不知道,那胡氏跟着女兒回姜家後,知道了姜雲澤的所作所為,一時氣不過抽了他幾個耳刮子,姜老太哪裡見得寶貝兒子被打,上前就與胡氏撕打了起來,聽說姜老太老彪悍了,一巴掌就将人給扇翻撞在了桌上。”
陸青瑤張大了嘴。
姜老太太的潑辣勁,沒人比她更了解。
從前就沒少折騰下人搓磨她。
她還能躲一躲。
可齊采薇她娘身嬌體弱的,哪裡是她的對手。
她抿嘴道:“秀秀,你知道當初姜老夫人為何非指責我不敬婆母,要将我趕出姜家?”
“不是她和齊采薇一起陷害你嗎?”
“倒也……不全是。”陸青瑤抿了抿嘴道:“是那老太太與我起了争執,想扇我被我給躲開了,結果,一個跟鬥就從廊橋上翻下去掉湖裡了。”
“居然沒把她摔死!”秀秀憋住笑意。
但想想又覺得不對。
若是摔死了,那姜雲澤怕是要給阿姐安個謀殺婆母的罪名了。
陸青瑤繼續問:“後來呢,這麼一撞就沒了?”
“不是撞沒的,是活活給拖死的,姜雲澤把她們母女給送到了郊外的莊子,也沒給她們請郎中,活活把人給拖死了,我去的時候人都涼透了。”
“所以你就将齊采薇給放了出來?”陸青瑤就知道秀秀不會袖手旁觀。
“阿姐,這事可怨不得我,我放她出來,不過是想她出去鬧一鬧,好叫世人知道姜雲澤的真面目,萬萬沒想到她竟以卵擊石,傻到跑去殺姜雲澤。”秀秀對父母的印象很淡。
實在無法理解齊采薇的行為。
她娘死都死了,她為何還要白白跑去送死?
當真是被仇恨沖昏頭了。
陸青瑤不知說什麼好。
京城這些深閨婦人,明明一個個跟紙人似的,心眼子卻比篩子眼還多。
沒想到失了依仗的她們,比紙人還脆弱。
但又挺理解她的。
若易地而處,她也定将那害自己父母的白眼狼千刀萬剮。
夜已深。
姜子衿輾轉難眠。
送完阿娘最後一程,她依舊還是有些恍惚。
沒想到阿娘居然就這麼死了,死的很突然。
身後事也辦得潦潦草草的。
而她自己,還未及笄就失去了親娘。
從前老覺得阿娘拖累自己。
可現在卻覺得空落落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外祖母也不知所蹤,不知是死是活。
家裡沒一個人肯告訴她。
阿娘和外祖母之前被送去的莊子,竟然沒有記在府中賬冊裡,若有她一定是知道的。
爹爹的城府是真的深,連她都防。
若說對爹爹沒有怨沒有恨,那是不可能的。
自私,涼薄,陰鸷……
他每一樣都占了。
可他偏又如此懂得運籌帷幄,甚至老謀深算,讓她不得不心甘情願依附于爹爹。
她不敢去深究,也不敢去追問。
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她也困惑不解。
甚至有些迷茫。
上一世的她明明那般順遂,父母健在,一家和樂。
她是名副其實的侍郎千金,後又是尚書千金,直至成為國母。
一切都是順風順水。
若非她心軟舍不下那負心人,那她将成為太後,成為大梁最尊貴的女人。
也不至于命喪黃泉。
一直以為。
上天讓她重活一次。
就是再給她一次機會,讓她避免前世所犯的錯,少走一些彎路。
但怎麼就過得這般面目全非了?
她想不通。
若是讓她走不一樣的路,又何苦讓她做那些夢,讓她去見過去的自己。
見了又怎能釋懷?
這太殘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