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淼淼從隔壁公主府回家。
她本來是要去勸架的。
公主帶她進宮的事被爹爹知道了,怕爹爹責罵,想溜。
公主是真的很了解娘親。
馬車才沒走幾步,她就被爹爹堵在了巷子口。
淼淼跟去了公主府,準備替公主娘親解釋一下的。
因為在看到太子舅舅的那一刻,她就明白娘親為何要帶她進宮了。
想必是不想留有遺憾吧,。
太子舅舅那模樣,應該時日無多了吧。
特别是在說出那一番托孤之言後,她就意識到了。
太子的命數,似乎真就如夢中那樣,無力回天了,眼下隻是熬日子。
有人盼着他活,有人卻盼他死。
淼淼心裡莫名的泛起了一絲悲傷。
然而還沒等淼淼開口解釋,爹娘一回屋就關上門在裡邊争執起來了。
各有各的主見,誰也無法說服誰,誰也不讓誰。
爹爹行事謹慎穩重,看似輕飄飄的一句話,其實他心裡早已盤算了千百遍。
估計沒有八成功的幾率,他都不會去付諸行動。
母女倆進宮,并不在他的計劃之内。
太過冒險了。
而娘親又是那種跳脫的性子,喜歡冒險,喜歡刺激,又善于随機應變,主意一會一個變。
隻要有六成把握,她都會想去試一試。
兩人都覺得自己的決定才是對的,誰也不肯服軟。
活脫脫一對歡喜冤家。
吵着吵着居然開始翻舊賬。
這一翻舊賬可就不得了,什麼都敢說。
将兩人耳鬓厮磨的那些日子的事全抖出來了……
淼淼和喜兒趴在窗外聽了個開頭,就被豐嬷嬷喊阿娘來帶走了。
豐嬷嬷眉頭直抽抽。
天爺哦!
這大的小的一個個都不省心啊,她隻能将下人遣散得遠遠的,親自在這守着。
她家公主也真是作,非招惹了一個最不該招惹的。
這要是讓皇上知曉,她們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偏這個小的還來湊熱鬧,喊都喊不走,隻有請了陸娘子來治她了。
陸青瑤過來,就見小丫頭趴在窗戶上聽伸着耳朵,動都不動一下。
她也好奇過去聽了一耳朵,裡邊隐隐傳出了争吵聲。
“玉清,你能不能改改你的性子,哪怕是為了淼淼也收斂一些,不要這般肆意妄為?”
“本公主就是這個性子,改不了,你若是怕就離我們遠遠的。”
“你這是什麼話,淼淼是我的女兒,你是……總之我會負起所有的責任……”
陸青瑤:……
這兩人,果然是冤家。
看樣子這崔相大人沒把公主哄好是不會走的。
然後她伸手抓住閨女的胳膊,拽走了。
“姜淼淼,偷聽人說話這個習慣不好,得改……不過你都聽到什麼了?”陸青瑤一手提燈,一手拉着閨女。
“沒……什麼都沒聽到阿娘你就來了。”
“真的?”
“嗯……”
淼淼感覺阿娘今日的心情有點兒好。
居然就沒再問,也沒有闆起臉子,走路的步伐都很輕快。
“阿娘,你遇到什麼開心的事了?”
陸青瑤笑,“等會你就知道了。”
跟着阿娘回了家。
穿過抄手遊廊,透過花窗,就看到屋内閃爍的燈光下,有個熟悉的人影。
燭燈下,手拿着書,眼睛卻盯着門口的少年郎。
淼淼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加快了步伐走近一些。
二哥?
真的是二哥回來了。
“二哥哥……”淼淼一激動,松開阿娘的手跑了過去。
就看到出來迎她的二哥。
二哥一身青袍,發髻半束披撒于腰間随風飛舞,站在那翹首以盼。
燈光下的側顔像是雕刻出來的一般,骨相極美。
完美的繼承了姜雲澤和阿娘的優點。
褪去稚氣後,有着少年人的清俊,又隐隐有種超越年齡的穩重感。
輪廓硬朗,眼神深邃,讓人捉摸不透他此刻在想什麼。
淼淼有些晃神了。
也不知道二哥在祖父祖母家吃了什麼。
一下子從男孩變成了玉樹臨風的俊美少年郎了,身高一下飙得比阿娘還高出了許多。
估摸一米七了吧。
感覺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讓她差點都不敢認了。
淼淼确認是二哥後嗎,飛奔了過去,一把抱住他,“二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何都沒人告訴我你回來了?”
被突如其來的小姑娘抱着,姜子宴愣了會神才反應過來。
妹妹不再是小屁孩了。
同樣也長高了,變化很大,差點就沒認出來。
印象中小家夥的樣子還停留在他走的時候,胖乎乎肉嘟嘟的小家夥,走路還跳着走。
沒事就老愛粘着他,最讨厭被他畫,特别是兒時的畫像。
說是她的黑曆史。
一想到居然三年沒給淼淼作畫了,姜子宴感覺錯失了很多。
有些遺憾。
這一轉眼就長大了。
已經是個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褪去了嬰兒肥,容貌更加出挑。
眉眼更像玉清公主了。
姜子宴拉着妹妹進屋,一臉寵溺的摸着小丫頭的腦袋,蹲在她面前笑着道:“哥哥想給你一個驚喜呀,怎麼樣,吓到沒?”
妹妹去隔壁沒一會他就到家了,這會剛剛沐浴更衣完用了晚膳。
雖然之前就有猜測,淼淼可能是崔相和玉清公主的女兒。
但當收到淼淼的信,說她找到親生爹娘了。
姜子宴心裡反而空落落的。
妹妹遲早是要認祖歸宗,回到崔家的吧。
姜子宴心裡莫名的有幾絲落寞,抱着妹妹的手更緊了。
“二哥,我想你了。”淼淼摟着二哥的脖子,趴在他肩頭,鼻尖有些酸酸的。
當初二哥一聲不吭悄悄走了以後。
淼淼又氣又怕。
這三年裡,她時刻都在擔心倆哥哥。
他們不在身邊的日子,她偶爾會想起前世的那個夢,阿娘和哥哥們慘死的夢。
特别是在宮中見到太子後,她又想起來了,然後就開始擔心起了兩個哥哥。
心神不甯的。
所以這會兒見到二哥安然無恙站在面前,她一瞬間情緒就失控了。
姜子宴以為妹妹是喜極而泣,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撫。
此刻抱着妹妹,才感覺她是真的長大了。
再也不是那個軟乎乎的小團子,近三年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
于他而言,很短。
短到他都有些适應不過來妹妹的成長。
這三年裡,他除了将自己關在屋裡念書,就還是念書,寒暑不辍,累了就會拿出妹妹的畫冊看看。
夜晚仰望星空時,會想阿娘和妹妹在做什麼,大哥和外祖父舅舅們在邊塞是否平安。
時間過得很快。
彈指一揮間。
所以當放榜的名單出來以後,他一刻也等不了了,隻想盡快回京城。
淼淼恢複了平靜,仰頭看着那張清俊明朗的臉,“二哥,你吃什麼了,一下子長那麼高?”
姜子宴一愣,笑了。
小丫頭古靈精怪的,他一下子還有些接不住了。
隻還是習慣性的刮了刮她的鼻尖。
淼淼見二哥不說話,竟有些不知道要說什麼,大概平時寫信都唠叨完了。
二哥似乎變了,變得寡言了一些。
若是從前,一定是要同她貧嘴的,或者問她功課做得如何,有沒有好好練字。
可現在,卻隻靜靜的看着她笑。
不會是讀書讀傻了吧?
想想又不可能,能奪得魁首的人怎麼可能是書呆子。
見阿娘進屋,淼淼才收回了思緒,問道:“二哥,巧姐姐和姐夫回孫家了嗎?”
“沒,他們應該還在路上。”姜子宴是先他們一步離開江州的。
知道了妹妹的身世,又聽說京中形勢嚴峻。
他實在不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