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午後格外炎熱。
合歡楊村的樹梢一動不動。
村民們坐在村口的大合歡樹下搖著蒲扇納涼，兩條老狗卧在樹蔭下打盹。
幾個婦人在樹下納鞋底。
「大山家媳婦生了沒？」
「還沒呢，前天下午就開始生了，這都幾天了還沒生出來。」
「哎，造孽啊，女人啊，生個孩子就跟從鬼門關過一趟似的。」
「誰說不是呢，那會我生頭胎孩子，也是生了三天三夜……」
正說話的時候，一陣風吹過，大家都覺得涼爽的多了。
一隻老狗也都睜開了眼睛，對著西北角嗡嗡了兩聲。
村民們朝西北看了過去，見那邊黑壓壓的一片，烏雲蓋頂。
「要下雨了，趕緊回家。」說話的媳婦連忙起身往家裡跑。
霎時間，烏雲密布，電閃雷鳴，傾盆大雨從天而降。
村民來不及往家跑，到附近的村民家避雨。
咔嚓~
一道閃電劈了下來，劈的眾人心頭髮顫。
轟~
雷聲轟隆隆的，跟天宮敲起了戰鼓似的。
這一陣雷聲還沒過去，那邊閃電又劈了下來。
甚是嚇人。
村民們都十分惶恐。
老天發怒了。
「老天爺啊，求求您別生氣了，我老婆子在這裡給您老人家賠不是了……」
一個老婦連忙跪了下來，雙手合十，又叩拜，十分虔誠。
前來避雨的村民也跟著跪了下去。
老天爺發怒，誰不害怕？
陳大山這會兒正在家裡踱步走來走去，急的滿頭大汗。
媳婦生孩子生了兩天了，還沒生出來，可急死人了。
陳老太在正屋裡跪在香爐前正在祝禱，祈求老天爺保佑母子平安。
「大山媳婦，再使把勁，看到孩子頭了。」穩婆說道。
陳劉氏早已經精疲力竭了，穩婆再怎麼說，她都沒有了力氣。
穩婆擰著她的大腿，說：「用力啊，用力啊……」
陳劉氏眼前一陣陣發黑，天旋地轉的。
不行了，支持不住了。
要斷氣了。
咔~
又一道驚雷劈了下來，像是劈到陳大山家院子裡了似的。
陳劉氏感覺肚子裡被孩子猛然蹬了一腳，肚子一空，響亮的啼哭聲傳了出來。
一股花香也瀰漫了整個房間，遮蓋住了血腥味兒。
「哈，生了生了……」穩婆手腳麻利的剪斷了臍帶，把孩子包了起來。
嬰兒剛生下來，外面的電閃雷鳴霎時間就止住了。
烏雲也在瞬間散去，天空出現了一道大大的彩虹橋，光彩奪目。
穩婆連忙把孩子抱給陳劉氏看，說：「快看看，是個小姑娘。」
陳劉氏動了動眼珠子，還沒看清楚，穩婆又風風火火的把孩子給抱了出去，跟陳大山說：
「大山，生了，生了。」
陳大山看到那小小的一團，心頭軟了軟。
這是他的孩子。
他頓時腳手無措。
頭一回當爹，沒經驗。
穩婆連忙讓他把姿勢給擺對了，這才把嬰兒放在了他的手裡。
陳大山拿捏著身子抱著小嬰兒，一百個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又怕太用力了，會傷著孩子。
紮的那個架子，看起來相當難受。
但他臉上的笑容，又格外的幸福。
嬰兒到了陳大山的手裡，頓時停止了哭泣，睜著小眼睛一眼不眨的看著他。
陳大山接觸到小嬰兒的眼神，心都軟成了一灘水了。
好純凈啊。
就跟後山的清泉一樣。
陳老太聽到了孩子的哭聲，也趕忙從香爐前起身，扶著香案問：「是不是帶把的？」
穩婆說：「是個小姑娘。」
陳老太的臉頓時就垮了下來。
穩婆連忙寬慰她，說：「陳嫂子，大山媳婦現在總算是開了懷了，能生姑娘就能生小子，這一胎沒能生小子，下一胎也一準能生。」
陳老太失望地說：「十年了不生孩子，好不容易生了一胎，還不是中用的，哎……
老陳家，怕是要絕後嘍……」
她說著又進屋去了，看都沒看新生兒一眼。
陳大山滿腔的喜悅被潑了冷水。
媳婦兒沒生男娃，娘不高興了。
女娃又怎麼了？
他又看向懷裡的小嬰兒，粉粉嫩嫩的，乾乾淨淨的。
不像隔壁大牛家孩子，生下來跟個猴子似的，滿臉都是毛。
頭上還長了一堆的黑乎乎的東西，跟賴頭蛤蟆似的，臭烘烘的。
他家小姑娘身上香香的，就跟春天漫山遍野都開花時的香味似的，很好聞。
他抱著小嬰兒，心都化成了一灘水。
穩婆進去收拾屋裡。
陳劉氏的眼淚嘩啦一下就流了下來。
穩婆說：「你哭什麼啊？頭一胎生姑娘不是很正常嗎？」
陳劉氏沒說話。
她嫁給陳大山已經十年了，十年都沒有懷孕。
好不容易懷上一個，卻不是男娃。
要是生個男娃，婆婆就不會說老陳家要絕後的話了吧？
陳大山在外頭聽到穩婆的話，知道媳婦兒心裡不舒服，連忙問：
「嬸子，桂蘭咋樣了？我現在能進去看看嗎？」
「可以，都收拾好了。」穩婆說著就讓他進去了。
陳大山看著虛弱的媳婦，連忙把嬰兒往她跟前送了送，說：
「桂蘭，你看看我們的姑娘，身上香噴噴的，就跟春天的香味似的。」
陳劉氏伸頭看向小嬰兒，小嬰兒也睜著小眼睛看著她。
那小眼睛，像是會笑似的，亮晶晶的。
像天上的星星。
她什麼都不做，就單單眨一下眼睛，就足以讓陳劉氏的心都融化掉了。
陳劉氏頓時覺得身上好像重新有了力氣似的，她側了側身，跟小嬰兒面對面。
小嬰兒哼哼唧唧的，像是想到她身邊來一樣。
穩婆說：「大山啊，快把孩子給放在她娘身邊吧，別抱習慣了，以後不抱她就哭。」
陳大山連忙把嬰兒放在了劉桂蘭的身邊。
陳劉氏把孩子往身邊抱了抱，孩子一接觸到娘親的胳膊，頓時就不哼唧了。
穩婆說：「哎呀，你們家這小姑娘可真能啊，能聞見味兒，你看，到她娘跟前就不哼唧了。」
陳大山滿臉笑容的看著母女，心裡滿滿當當的。
陳劉氏也一眼不眨的看著小姑娘，越看心越軟，越看越喜歡。
她家小姑娘身上就是帶著一股花香，像刺蕨上開的那種花香，很好聞。
「大山媳婦，你沒事就讓孩子吃奶，吃著吃著奶就來了。」
穩婆還擔心她不會餵奶，讓陳大山出去，教她怎麼給孩子餵奶。
陳劉氏十分感激。
穩婆叮囑完了陳劉氏之後，出去跟陳大山說：「你給你媳婦弄點紅糖水喝喝吧。」
「哎。」陳大山連忙應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