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煜!」
林湘虞看出了陸煜的強撐,她急得眼淚都滾落了下來。
她用力攥住他的手,「陸煜你不能有事,你得堅持住。」
這裡這麼黑,看不到光,也看不到得救的希望。
她現在真的很害怕。
她現在也顧不上男女有別,幾乎是抱住了他,「你一定要活下去……」
陸煜知道,他活下去的概率,微乎其微。
他們被困在這裡,短時間根本就得不到救援。
他流了很多血,又渴又餓,隻怕撐不了多久了。
但她的眼淚,落到了他後背上。
黑暗中,她眼淚很燙,明明是落在了他後背上,卻燙到了他心底。
他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皮,溫聲安慰她,「我們都會活下去。」
「嗯,我們都會活下去。」林湘虞用力吸了下鼻子,啞著嗓子附和他的話。
陸煜沒再說話。
感覺到她用力握住了他的手,黑暗中,莫名的,他忍不住反握住了她的手。
很奇妙的一件事。
他跟她完全不熟。
他隻知道,她是大嫂、弟妹的同事,甚至,他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可這一瞬,他就是莫名覺得她很熟悉很熟悉,彷彿相識了很多年,彷彿……上輩子就認識了。
陸煜想保持清醒、想與她一起看到曙光,隻是,他腦袋變得越來越沉,很快,他還是漸漸又失去了意識。
「陸煜,你醒醒!你快醒醒!」
如果陸煜隻是累了、困了,他想睡,林湘虞肯定不會害怕。
但現在,他流了很多血,他的手很涼,林湘虞真的很怕他睡著後,就再也醒不來了。
她用力擦了下濕潤的眼角,繼續紅著眼圈喊他的名字,「陸煜,你堅持住……」
「你醒醒……」
「如果你有什麼好歹,我怎麼跟棠棠、歡歡交代啊?」
「我一個人在這裡,也會很害怕……」
陸煜睡得迷迷糊糊、特別不安穩。
隱約中,他聽到有個姑娘在哭,她還說,她一個人會很害怕。
他混混沌沌地想著,她一個姑娘家,被困在不見天日的廢墟之下,本就已經驚慌失措,若他再變成一具屍體,她可不得更害怕?
不過是萍水相逢,莫名的,他卻不想讓她那麼害怕。
他眼皮太過沉重,他嘗試了好多次,怎麼都無法撐開。
他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在廢墟的空隙中,隱約照進亮光的時候,他總算是睜開了眼睛。
「陸煜,你醒了,真的太好了!」
她的聲音,已經啞得完全分辨不出最初的模樣。
她用力抓著他的手,又哭又笑。
因為太過激動、歡喜,一時之間,她又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
她就那麼含著淚望著他,她臉被自己抹得像花貓,眼睛卻亮到驚人,明媚得彷彿最絢麗的春花。
陸煜心口遏制不住狂跳了下。
他慌忙半垂下眼瞼,不敢再去看她。
他隻是一遍一遍,默默提醒自己,他不能再昏睡過去了,因為那樣,她會哭。
他總覺得,她這麼明媚熱烈的姑娘,不該掉眼淚的。
這一瞬,萬籟俱寂,唯有她均勻的呼吸,停留在他耳邊,他沒去想阮寶珠,沒去想他應該承擔起的責任,他隻想與她守望相依,一起活著回到家鄉……
——
宋棠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又一天的早晨。
周圍安靜到令她心慌。
她嗓子更是火辣辣的疼,一張口,更是疼得彷彿火燒。
她的唇也特別疼,不用碰,她就知道,她唇肯定幹到裂開了。
她真的好想喝水,哪怕隻喝一口也好。
可她曾覺得隨處可見的水,此時千金難求。
「秦副局……」
秦鏡洲的情況,比她更差。
他唇色慘白,唇上有明顯的裂口,唇角還有刺目的鮮紅滲出。
而他依舊雙眸緊閉,絲毫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宋棠慌忙起身,試了下他的呼吸。
他還有微弱的呼吸。
就是他身上特別特別涼。
她方才探他的氣息,手不小心從他臉頰上擦過,他臉頰涼得像冰塊。
如果是在平時,宋棠肯定不願意與他有身體接觸。
但此時,性命攸關,他還是為了救她受的傷,她顧不上去想那麼多了。
感覺到他手也特別涼,她兩隻手一起用力,搓著他的手,希望他能暖和一些,好再多撐一段時間。
「秦副局,你醒醒,醒醒……」
宋棠啞著嗓子喊了他好多好多聲,可他絲毫沒有要睜開眼睛的意思。
她繼續用力搓他的手。
她掌心溫熱,可她掌心的溫度,無法傳遞到他身上,他手依舊很涼。
意識到她怎麼都無法讓他的手變熱,宋棠心中止不住生出了絕望。
她知道,他倆的身體,都快撐到極限了。
人三五天不吃東西,還有生還的機會。
可若不喝水,撐不下去的。
不過,這種時候,她不想向秦鏡洲傳遞負能量,她還是一遍遍說,「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
「陸今晏一定會找到我的……」
「秦副局,你堅持住,我們不能死在這裡……」
「對,陸今晏一定會找到我的,一定會!」
宋棠一遍遍告訴自己,陸今晏會來救她。
其實她也不確定陸今晏是否能找到她。
可隻有告訴自己,他會來,他能找到她,她才不至於徹底陷入絕望。
「宋宋!」
宋棠聽到了陸今晏的聲音。
有那麼一瞬,她覺得是因為自己太想他,出現了幻聽。
她不敢去回應,不敢抱希望。
隻是,緊接著,她又聽到了他那沙啞、心急如焚的聲音,「宋宋,你在哪裡?你能不能聽到我的聲音?」
宋棠用力掐了自己一把。
很疼。
而外面他的聲音,依舊清晰。
她終於敢確定,這不是她的幻聽。
他真的來救她了!
「陸今晏,我在這裡!」
宋棠的聲音太啞,聽上去不太清晰。
她怕陸今晏聽不到她的聲音,連忙抓起一旁的磚頭,想敲擊牆壁回應他。
她太久沒吃東西、沒喝水,身上虛軟無力,一下子竟沒能抓起那塊磚頭。
她倚著牆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總算是抓起了那塊磚頭。
「宋宋!」
這兩天,陸今晏簡直要瘋了!
收到這邊出事的消息後,他奉命過來進行救援。
他知道,宋棠這次就是在這邊演出。
他怕死了她會有什麼好歹。
他第一時間,沖向了她演出的那個村落。
他帶著手下的兵蛋子,救了很多人,可那些人中,都沒有宋棠。
他聽救下的村民說,文工團的姑娘們,演出結束後,就從村子離開了。
她們應該是住在鎮上或者縣城的招待所。
隻是,他們都不知道宋棠等人具體住在哪一處招待所。
村裡清點過人數,在他們的幫助下,被壓在廢墟下面的人,都已經得救。
陸今晏將手下的人分了幾撥,又去鎮上進行救援。
他是軍人,希望四海安寧、百姓安居樂業,鎮上的人都能平安。
可他也盼著,他救下的人中,能有宋棠。
他走了很長的路,又救了很多人,卻依舊沒找到宋棠。
他聽電視台的小張說,這邊應該沒有倖存者了,因為他之前來過這邊,沒聽到有人呼救,或者敲擊牆壁求救。
陸今晏先去了別的倒塌的招待所那邊救人。
陸續有人得救。
那些人中,依舊沒有宋棠。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宋棠生還的希望,越來越小。
但他還是想找到宋棠。
活著的宋棠!
哪怕寧馨也說,這邊的廢墟中,要麼沒有人被壓在下面,要麼已經無人倖存,他還是來到了這邊。
鎮上所有的招待所,他都已經找遍了。
這裡,是他最後的希望了!
「宋宋,你在哪裡?」
「聽到我的聲音,你回應一下好不好?」
「宋宋!宋宋……」
「大嫂!歡歡!」
知道這邊的事情後,陸少遊、趙帥等人也趕到了這邊。
他們也都迫切地想見到宋棠、阮清歡。
可他們跟著陸今晏找了很久很久,也都沒見到宋棠和阮清歡。
「陸少遊……」
陸少遊隱約聽到了阮清歡虛弱、沙啞的聲音。
她現在的聲音,真的很不好聽,跟公鴨子叫似的,可聽到這聲音,陸少遊依舊激動到淚流滿面。
「歡歡!你別怕,我這就來救你……」
「你先別急著救我。」
阮清歡貼到牆壁上,啞著嗓子大聲喊,「棠棠、湘虞應該也被壓在下面了。」
「我還能撐住,你和大哥先去找她們……」
「小遊,你先救阮清歡,我去找宋宋!」
陸今晏也聽到了阮清歡的聲音。
見阮清歡還活著,他心中又止不住生出了希望。
或許,宋棠也還活著!
陸少遊也特別擔心宋棠,不過大哥帶了好幾個幫手,他肯定很快能找到她,他還是聽了大哥的話,先跟趙帥等人救阮清歡。
「宋宋,你到底在哪裡?」
遲遲沒得到宋棠的回應,陸今晏一顆心又開始疼得彷彿被烈火煎熬。
他猩紅著眼尾茫然四顧,正想再去前面找找,就聽到了宋棠氣若遊絲的聲音,「陸今晏,我在這裡。」
「歡歡、湘虞也被困在下面了,你讓人去找找她們。」
「宋宋!」
聽到她的聲音、確定她還活著,陸今晏歡喜得想笑,隻是,他還沒揚起唇角,眼淚卻淌了下來。
幸好,他的妻子還活著。
若她真有什麼好歹,他不會獨活!
「宋宋,你別怕,我這就來救你!」
陸今晏絲毫不敢耽擱,鎖定宋棠的具體位置後,他就開始動手挖面前的磚瓦、泥土。
終於,陽光穿過斷壁頹垣,他看到了宋棠慘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