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書儀忍著肩膀上的傳來的劇痛看著站在房頂上的岑䘝。
他一襲黑袍，居高臨下地掃視她。
神色之間儘是輕視嘲弄，岑䘝看她，就如同是在看一隻弱小的獵物。
岑䘝在江書儀的注視下輕描淡寫地數出「二」。
屋頂的弓箭手架起長弓嚴陣以待。
江書儀從心底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慌感。
她開始踉蹌地從地上爬起來，往後退。
岑䘝看到她開始逃跑的時候，臉上開始露出笑容。
遊戲麼，雙方都要好好參與才顯得有趣。
不然怪沒意思的。
江書儀跌跌撞撞地往長廊上跑，她伸手去推旁邊房間的門，可手剛剛碰到門框，一支箭就擦著她耳廓射到門上。
她聽到岑䘝笑著說：「房間可不在遊戲區域內。」
江書儀心中明白，若是她再敢碰那一道門一下，下一刻她就會被屋頂上的弓箭手們射成篩子。
屈辱，憤怒，恐慌……各種情緒在江書儀心頭交織。
她眼睫一顫，眼角落下一滴淚來。
可她根本沒有時間沉湎在這些情緒裡，她擡手匆忙抹掉臉上的淚，就朝長廊盡頭瘋跑而去。
岑䘝看到江書儀的反應，臉上笑意更甚。
他笑著看著江書儀衝到長廊盡頭，在她就要拐彎之際，微微擡手，道：「三。」
長箭齊發，盡數朝江書儀而去。
江書儀隻感覺背後冷箭嗖嗖，她瘋了一樣衝到另一個院子裡，她臉上的淚珠一滴滴往下淌，沾濕了滿面也來不及擦。
就當她以為逃到另一個院子裡就安全了的時候，旁邊的屋頂上弓箭手拉開弓弦，又是無數冷箭朝她射來。
江書儀慌張地躲到朱紅柱子後面，可柱子擋住了側面的箭，擋不住前後的箭。
一支長箭射進她的小腿。
江書儀痛叫一聲，她抱著柱子才沒直接跪下去，可抱柱子的時候肩膀上的箭傷又被牽動，她又慘叫一聲。
岑䘝所選的地勢極好，他們所站的位置是整個江府最高的地方，一眼望去俯瞰江家全貌。
宋瑤枝站在岑䘝身邊看著長箭穿過江書儀的小腿，穿過她的手臂，穿過她另一邊肩胛骨。
她眼睫輕顫，出聲問岑䘝：「陛下下了令不準殺她嗎?」
這些弓箭手分明能夠做到百發百中，偏偏他們每一支箭都擦著江書儀的身體飄過，而射中江書儀的那些箭，每一處都不會危及到江書儀的性命，隻會讓她痛苦，讓她恐懼。
岑䘝點頭應是。
宋瑤枝沉默下來。
她靜靜地看著江書儀因為太過痛苦跌落台階，滾到院子裡面。
數支長箭擦著她的身體射到地上，其中一支從她頭頂擦過，穿過她淩亂的髮絲插到地上。
眼前的江書儀就像是被上百人圍在狩獵場上的野兔。
她不再是人，她是一隻沒有自我意識的動物。
江書儀手臂上腿上都中了箭，她想在地上翻滾，企圖躲開那些飛射過來的箭，可她稍微動一下都會牽扯到身上的箭。
她失去了掙紮的能力。
她隻能等死。
像頭畜生一樣被人獵殺，還不如死了！
江書儀跪趴在地上猛然擡眼遙遙朝岑䘝望去，厲聲大吼：「你以為我怕死嗎！我不怕死！有本事就殺了我，殺了我啊！」
寒風蕭瑟，江書儀滿臉都是眼淚。
岑䘝擡手讓弓箭手停了動作。
他笑著看著江書儀，道：「殺了你多沒意思？」
他很是認真地想了想，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他擡手朝對面房頂上的弓箭手一指道：「這樣，從那邊開始，你們每一個人都朝她射一箭，射的時候蒙上眼睛，不能看。如果一圈下來，江二小姐還有命在，這事就過了。」
岑䘝說完負手而立，笑著道：「江二小姐的命就在你們手裡了。」
「岑䘝！你要殺就殺，玩這些做什麼？你是不敢嗎，你怕我長姐來找你對不對！你沒種啊岑䘝！哈哈哈，你沒種！」江書儀瘋魔地笑著。
她明明是極為痛苦的，可偏又要笑，整個面容因此扭曲得不像話。
岑䘝絲毫不為所動。
他隻是一臉悠然地掃向弓箭手：「還不動手？」
剛剛被岑䘝指到的弓箭手立刻將黑色面巾往上一拉，遮住一雙眼睛，朝江書儀拉開弓弦。
咻！一箭。
擦過江書儀的耳畔，插進泥土地上。
江書儀瞪大眼睛，一顆心臟提起又落。
第二個人立刻緊跟著遮住眼睛，一箭射出。
咻！
一箭擦過江書儀的面頰，江書儀臉上被劃出一道血痕。
江書儀全身顫抖。
她被極度的恐懼所包裹，弓箭手每射出一箭，對她而言都是一次死亡。
她堅持不了多久了，宋瑤枝看著渾身是血，抖如篩糠的江書儀想。
即便不被箭射死，她也會被嚇死。
江書儀剛剛還能強撐著一口氣去罵岑䘝，希望岑䘝能給她一個痛快。
可在三支箭後，她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心臟被提到嗓子眼，堵住呼吸。
恐懼讓她無法呼吸。
會死的……即便不死，下一箭是會射空還是會穿過她的身體……
先前被射到的地方在雪白的褻衣上開出大片大片血紅的紅梅，眼淚鼻涕糊了滿臉，先前被傷到的臉頰浸出血，浸紅半張臉……
殺了我吧……
求求你殺了我吧……
她渾身控制不住地抖動，在下一箭射過來的時候，她一口氣都喘不上來。
她想去抓插在旁邊地上的箭，想一箭插進自己的兇膛裡，或者咽喉處，她知道這兩處地方能讓她快速死去。
可她還沒碰到那支箭，一支箭就飛射過來，將她的手跟地面穿插在一起。
她不可控制地發出凄厲哀嚎。
「將軍的女兒怎麼能求死呢？」岑䘝戲謔的聲音響起。
江書儀嗚咽低鳴。
「繼續。」岑䘝出聲吩咐。
下一個弓箭手開始準備，正當他搭弓上弦之時，嘭一聲！
江府大門被一腳踹開。
岑䘝看過去。
岑燁一路跑進院子裡，當他看到跪伏在地上的江書儀之時，他整個人猛然怔住。
「書儀！」
往後很多年，岑燁都記得這一天的場景。
凄冷月色下，幽冷寒風中，江書儀渾身是血地跪在地上，身上插滿了長箭，不知生死。
宋瑤枝緊攥著的手在岑燁趕到的這一刻輕輕鬆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