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過去，瞧見外頭候著的二舅媽跟陳昭玄，他皺了皺眉頭聽著產房裡傳來叫喊聲。
心裡無力又惶恐。
他跟二舅媽打了個招呼，就要進產房。
然而，李鳳琴瞧見他這樣的舉動，立馬把人給攔住。
倒不是覺得晦氣還是如何，隻是生孩子的場面並不好看，沒有任何尊嚴，衣衫不整，血氣充天，被那麼多人盯著，那麼大的孩子……
有些人不信邪，非得進去陪產，然後就變得不能用了，裡面有專業的大夫，有女方母親安排的人，驥北這孩子又不是大夫，進去也無用。
「你不能進去。」李鳳琴說。
「我能。」周驥北說。
李鳳琴無奈的很拉住周驥北胳膊：「她現在不體面，想來也不想讓你看見不堪的一面，女為悅己者容，你這樣……」
「我與她是夫妻，是家人，日後相伴幾十年，相濡以沫相互照顧，體面很重要麼。」
他聽著裡面喊叫痛苦聲，恨不得不要這個孩子。
他話落推開李鳳琴走了進去。
李鳳琴一愣，而後眼裡露出羨慕來。
這世上的女人，誰不想遇見這樣的男人。
即為家人，無甚需要隱瞞顧忌……
怪不得家裡那個牛皮糖一樣的勞什子周子欣，喜歡驥北喜歡的入魔。
若她年輕二十來歲，指不定也看不上鍾常安，而是對驥北死纏爛打。
她回頭，對上陳昭玄眼裡的若有所思。
「你在打什麼主意？」
「我說，我隻是好奇新生命的誕生，你信麼？」
「不信！」李鳳琴搖頭。
陳昭玄垂眸，而後嘴角勾起：「我說什麼你都不會信，何苦問呢？」
李鳳琴有些綳不住，這孩子真不會聊天，她生了四個孩子，從沒有生這麼久過。
第一個孩子生的艱難，但是一天時間也落地了。
以後那幾個更簡單……
這會兒心裡有些不安，所以想要找人說說話。
這人果然不討喜，聊天都不會。
她緊張的在外頭踱步。來回徘徊。
產房的醫生看見走進來的周驥北，剛想把人推出去。
周驥北就說：「我是她男人，不會影響你們。」
他說完走到床邊位置，看著滿頭汗水的人。
醫生看向生產中的蘇明阮。
蘇明阮點了點頭。
醫生這才沒把人給趕出去。
周驥北守在一旁，看著生產中狼狽得一頭汗的人，恨不得自己代勞。
他經常受傷，從小到大都在受傷，忍痛能力比較強。
身體上的痛苦對他造不成一點兒傷害。
但是她不一樣……
她明明可以在明亮的教室裡讀書，此刻因為他躺在這裡受苦。
這般到了黑夜。中途潘女士來守了幾個小時。
孩子依舊沒生出來。
蘇明阮已經感覺到自己體力的匱乏，她也偷偷給自己餵了靈泉水。
但是她能感覺到靈泉水帶來的能量都往肚子裡孩子遊盪去。
「如果，如果我出事，你一定照顧好孩子，要起名好聽點，平安，長壽……」
蘇明阮感覺到自己慢慢消失的體力。
聽見大夫說轉剖，忍不住叮囑一番。
周驥北抿著嘴唇，他脖頸額頭的血管在跳動，他不想聽這些話。
「這裡是軍區醫院，你要相信醫生水平，定然會母子平安。」他說。
蘇明阮想到上輩子早早離世的孩子。用手抓住周驥北，她嘴唇發白，還有些幹皮，她說：「保孩子。」
她上輩子活了很久很久，經歷過很多很多，但是孩子上輩子沒有，這輩子，他足月生產，應該會很健康，還有一個非常優秀厲害的父親陪他。
周驥北眼睛發紅。
他不會當父親，他幼年過得不好，沒學會怎麼當父親。他隻想要妻子。
他搖頭……
她抓住他的手，忍不住用力，將他手指掐紅。她愛惜自己身體，愛惜生命，但是她上輩子虧欠孩子太多。
「你答應我。」她說。
周驥北繼續搖頭。
蘇明阮忍不住想要掐死他。
氣憤下，身體突然有了力氣。
「出來了，出來了……」
醫生歡喜的聲音突然響起。
「快，跟我一起呼……吸，……用力。來繼續……」
耳邊醫生的聲音在持續。
蘇明阮開始跟著醫生節奏呼吸。
終於，半夜過了十二點的一瞬間，小娃娃生了出來，『哇哇』哭聲響起，明明在最後兩個月控制了飲食，但是孩子個頭還有些大，稱量一下，快九斤了，怪不得這麼難生。
皮膚白白嫩.嫩的，沒有瘦巴巴像個小老頭。
「這孩子真好看，在母體的營養吸收的很不錯。」護士說。
蘇明阮笑了笑，她甚至懷疑孕期服用的靈泉水一大多半被嬰兒吸收了，不然她身體怎麼會這麼累。
用了靈泉水對身體改善了，但是沒周驥北改變大。
護士給嬰兒手腕上綁了個標誌，把孩子放在蘇明阮身邊。
蘇明阮歪頭看向小嬰兒，黑溜溜的眼睛，白嫩.嫩的皮膚，強有力的心跳。
真好……
聽心跳就知道孩子是健康的。營養跟能量被吸收，那就吸收吧，她的孩子她願意寵著。
蘇明阮對著嬰兒笑了一下，而後心裡鬆懈下來，閉眼躺了下去。
「出血了，產婦出血了……」護士聲音響起。
醫生立馬看去，這瞬間額頭汗水都流了出來。
產後出血，出血這麼多……
這可能會出人命的。
孩子個頭還是太大了。
孩子出生身上沾染了太多血跡，被護士帶了出去洗澡。
病房裡，醫生嚴肅起來，掛起吊瓶給產婦建立雙靜脈通道，一路是靜脈補液，及時快速補充晶體平衡液……
周驥北也被趕了出去。
外頭的陳昭玄聽見嬰兒哭聲，忍不住站了起來。
他腦子裡閃過祖母說過的一句話：新生兒是世界上最乾淨的存在，嬰兒出生那一刻哭聲是最乾淨最美麗的音樂。
他看見周驥北從裡面被推出來。
看他臉色緊繃，面如金紙。
緊接著護士抱著嬰兒出來。
說是要給嬰兒洗澡。
陳昭玄看一眼，他發現嬰兒已經睜眼了，好神奇，他自幼學醫，醫書說，剛出生的孩子應該不會睜眼的。
但是這孩子好乾凈。
大眼睛很有神。
護士抱著嬰兒離開時，他還有些不舍。
「裡面怎麼了？」李鳳琴問道。
周驥北剛想說話，一個護士從裡面跑出來，李鳳琴把人拉住問道：「裡面怎麼回事？」
「產婦大出血，主任讓我把院裡的康老中醫帶過來，中西結合，或許能止血……」
護士說完就往外跑。
李鳳琴聽見大出血的瞬間，身體搖晃一下。
但凡生過孩子的人都知道這異味著什麼。
中醫……
她立馬扭頭看向陳昭玄，她記得當年最有名的中醫住在牛棚裡，看見她時笑眯眯跟她說：「我孫子啊天賦高的很，別看他年紀小，現在水平都快跟我齊平了，若是有什麼危及生命的事情發生，勞煩你們幫他一把……」
15年前剛滿十歲的陳昭玄就被這般誇讚。
當時鐘家差一點兒就把陳家一家給救出來。
但是當時陳昭玄那入贅的父親寫了一封舉報信，導緻救援被打斷，那位醫術高明的老太太沒熬過去批鬥。
死前讓他們照看陳昭玄。他們便託人將牛棚的小孩挪了出來，讓他生活環境稍好一些，那以後過了三年多，政策就變了。
陳昭玄也不見了。
再聽見他的名字，已經有了赫赫威名。
「你醫術荒廢了嗎？」李鳳琴問陳昭玄。
陳昭玄嘴角勾起笑來：「我現在在京大任職中醫教授。」
「那你……」
李鳳琴話還沒說完。
周驥北看向陳昭玄：「救她！」
「你求我，我就救人！」陳昭玄說。
周驥北一愣而後極為麻利的說道：「我求你，求求你，救她。」
「……」陳昭玄，他以為周驥北會掙紮會為難。
畢竟他一個國家利器，光正偉大，怎麼會放下身架求他這個泥濘中長大的人，尊嚴跟面子不要了麼。
他甚至懷疑讓周驥北下跪。
他真的會下跪。
「沒意思！」
陳昭玄說罷，朝著病房走去。
他手落在腰上摸了摸，祖母臨死前將她使用的自製的那一套金針送給了他。
那些針之所以能躲過搜查，是祖母將針紮入身體裡，到了牛棚再一根根拔出來的，不然這些針根本留不下。
那些針的形狀跟現如今中醫常用的不一樣。
也就隻有陳家人能用。
他拿著金針進去，嘴角露出自嘲，沒想到，自己還有救人的一天。
不過，他當真不想讓這個從不給他好臉色的人死。
畢竟她若死了，他去攻略誰。
而且，她太有意思了，他在京大當教授可以探聽到很多東西。
比如京大那電瓶車研究出來的進度很快，是她給出的資料才促使的，還有他看過李長宏研究的行動電話，也是她給的資料。
她這般神秘多才，讓人忍不住探究。
陳昭玄走進去，醫生頭都大了，怎麼今日這麼多男人來產房。
「我是醫生，給我一套乾淨的衣服。」陳昭玄開口。
順便將自己京大中醫資深教授的證明拿出來。
病房的大夫盯著陳昭玄，其中一個資歷最老的大夫，對陳家有些了解……
他忍不住問道：「你跟混亂之前的中醫堂什麼關係？」
「陳老大夫是我祖母！」陳昭玄說。
老大夫立馬讓人準備衣服跟手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