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聲音一點都不大，夾雜著一絲微沉的警告，就將他岌岌可危的理智瞬間拉回到清醒的邊緣。
賀千鈺唇線繃緊，「我記得，小不忍則亂大謀。」
沅淺側眸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車載收音機裡傳出天氣預報，「受到一股強冷空氣影響，預計今日晚間到淩晨，會有大範圍降溫降雪，請注意添衣保暖，道路結冰……」
車子僅在露天停了十幾分鐘，前擋風玻璃就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賀千鈺默默地把暖氣撥大了一點，往副駕駛位置上偏了偏頭。
他小心翼翼的，近乎於貪婪的凝視著她的側顏。
女孩完全陷進座椅裡，小小一團，此時正閉著眼小憩，收斂起外露的乖戾跟鋒芒，每一根睫毛的卷翹弧度都透露著綿軟。
他知道，隻有在確保安全舒適的環境下，她才會卸掉偽裝的尖刺，露出本真的一面。
三年過去，當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被時光染上風霜的時候，她依然保持著曾經的純粹。
而他，那麼幸運的，獨享了這份美，甚至還鄙竊的希望永遠不要被人打擾。
忽然，她蹁躚的睫毛舞動，如同毛絨絨的雪花，搔的人心臟酸軟麻癢。
在她睜開眸子的前一秒，賀千鈺裝作若無其事的移開視線，打開雨刮器處理冰晶。
早已熟練。
跟三年來的每一次一樣，女孩毫無察覺。
沅淺聽著封閉空間裡的噪音，憊懶的打了個呵欠，撩了撩眼皮，「他出來了。」
看清從酒店出來的男人的瞬間，賀千鈺的雙眸幾乎是瞬間爬滿戾氣。
三年來魔鬼的訓練，午夜驚醒的仇恨洗禮，讓少年已經完全成長為一把鋒利尖刀，他眸底閃爍著兇狠的光芒，如同一隻豹子，死死盯著眼前的獵物。
兩輛車咬的很緊，前方的那輛本田本來沒有意識到被跟蹤。
突然，本田車在一個緊張的彎道毫無預兆減速，為了防止造成交通事故，賀千鈺不得不踩下剎車，再恢復速度時，本田車已經遠遠的甩掉他們一大截。
這是，被發現了？
坐在本田車裡的男人掛斷了電話，瞥見後視鏡裡緊追不捨的車啐了一口。
要不是接到這通電話，他還沒有發現身後跟著條小尾巴。
提高了警惕後，本田車如遊魚一般在車流中穿梭，完全不管交通規則，似乎是知道後方的人顧及著行人安全，他行事越發猖獗，造成了多起交通事故。
這樣下去不行。
賀千鈺眸光一狠，「你開車，我去攔住他。」
「不行。」
沅淺嚴詞拒絕。
三年來的默契不是虛的，僅僅隻靠著一個眼神，她就知道賀千鈺想幹什麼。
「車速太快，這太危險了。」
賀千鈺抿唇，眸底流露出一絲祈求，「錯失這次機會，他肯定會提高警惕，我可以的，相信我。」
本田車拐進一條人少的岔路口。
在賀千鈺的眼神中，沅淺敗下陣來。
她知道他已經被仇恨折磨了太久，恨不得撕咬仇人的血肉。
眼下她能做的，就是儘可能阻斷本田車的退路。
兩人對視一眼，幾乎是同時動作，沅淺躍進駕駛座，而賀千鈺如一陣風般刮出車外。
本田車的男人看著兩車之間的距離越拉越大，眸底閃過一絲得意。
不防，正在高速行駛的車子咣當一聲巨響。
像是輪胎碾壓上巨物，先是往上一飛，然後下沉，帶動整個車體不穩了一瞬。
男人看了眼平展寬敞的柏油路，咒罵了一聲見鬼。
然後他就真的見鬼了。
封閉的車廂內響起另一道聲音的同時，他頭皮瞬間一麻，如同被開水澆燙，整個人往上一躥，然後脆弱的脖子就抵上了一把寒意烈烈的刀。
散發出幽幽的寒氣，如同從阿鼻地獄爬上來的索命幽魂。
「停車。」
極輕又極淡的聲音，讓男人汗毛都起來了，雙手不受控制，車子飆出了一個彎道。
「你是人是鬼！」
車門緊閉，高速行駛，這玩意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與此同時，後方傳來巨大的撞擊力，讓本田車直直懟到路邊的大樹上。
男人慌不擇路推開車門要跑，剛跑了兩步，他毛衣領子從後方被人一扯，卡住他的喉嚨發出赫赫粗喘。
賀千鈺眸底兇光大盛，擡腳落在他膝彎，一踢一踹，順手撈起地上的一把黃土塞進他嘴裡防止他咬舌自盡，腳踩在他後背上，讓他整個人對著沅淺的方向跪趴在地。
瑜管家拚命咳嗽，紛紛揚揚的黃土衝進了氣管，讓他兇腔一陣窒悶，難受到狂翻白眼，不過一會，就進氣多出氣少。
賀千鈺欣賞了一會管家如同狗一般匍匐在地上的醜態，十分好心的給了他後背一腳。
異物出來後，瑜管家抱著脖子，透過模糊不清的視線往上看。
然後耳邊傳來一道惡魔低語。
「好久不見呢，瑜管家。」
三十人滅門慘案的唯一倖存者。
獵獵的冷風吹動頭上的風衣帽子，露出半張冷白的娃娃臉。
隻是此時那張臉上布滿見到仇人的狠辣。
瑜管家認出了來人，指尖抖了抖。
賀振雄的兒子，賀千鈺。
躲了整整三年，還是被捉到了。
他自知落到對方手裡，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眸底一狠，就要來個魚死網破，同歸於盡。
誰知，他才剛摸到腰間的配槍，腦袋上就傳來股大力，脖子一歪，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淡漠乖戾的臉。
沅淺淡淡睨了一眼如死屍般躺在地上的瑜管家，收回腳，一下一下拋著從車裡摸出來的他的手機。
嘴角一扯，對賀千鈺道：「幾分鐘前，有人給他打了個電話。」
幾分鐘前，瑜管家明明沒有察覺到他們，而後忽然就開始加速，這說明……
「我們被監視了！」
賀千鈺蒼白的臉色漫上一抹凝重。
沅淺眺望著被陰雲籠罩的厚重天際，似笑非笑，「這畢竟是人家的地盤，話說回來，咱們還沒送見面禮呢。」
市中心的某座別墅裡，電腦屏幕監控畫面背景漆黑，線條縱橫交叉，一個紅點一個綠點碰在一起，足足十分鐘了毫無反應。
突然，屏幕右下角出現了一個鮮紅色的感嘆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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