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淺呼吸再呼吸,默默告訴自己,鯊人是犯法的,作為一名守法好青年,她不能至少不應該這麼做。
更何況他目前的身份敏感,打著談公事的幌子約她,自己完全拒絕不了。
雖然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可當第二天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她還是不可避免的愣住了。
「你帶我來的地方是……遊樂園?」
情侶餐廳就夠離譜了,遊樂園是什麼鬼!
掛著碩大的卡通人物招牌,五彩繽紛的配色,熱鬧又活潑,園內人不多不少,以情侶跟帶著孩子的父母居多。
「對。」
夜靳深專註的看著她,「我認為想要儘快了解風土人情,來這裡十分合適。」
簡直就是胡言亂語。
她心裡萌生一股淡淡的抵觸,「我不……」
拒絕的話還沒說完,她的手就被一把攥住,猝不及防被拉進了一個灼熱的兇膛。
他的聲音低緩輕柔,如同周遭燥熱難耐的空氣,讓人無處可逃。
「我從來沒有來過遊樂園,小時候羨慕別人,現在想彌補上這個缺憾,你能陪我嗎?」
可惡!
他擺明認準了她吃軟不吃硬,說的這麼可憐。
可是……
所有的不滿化作輕飄飄冷哼一聲,算是默認了。
「乖女孩。」
夜靳深眸底略過一抹得逞的暗光,獎勵的捏了捏她的小手,拉著人走進去。
她的掌心不復從前的軟嫩無骨,但她的心一如既往的柔軟。
大擺錘,過山車,海盜船……一個又一個驚險刺激的項目,讓人眼花繚亂。
雲霄飛車極速劃過一個彎道,升至最高空後,放滿了速度緩緩滑動,準備做最後的衝刺。
在往下沖的那一刻,沅淺抓在扶手上的手突然被握住。
她撞進一雙深邃如幽潭的黑瞳,其中的專註讓人溺斃。
驟然失重的緊張感,撲面而來風的阻力,遊客們的放聲尖叫。
在酸爽刺激的環境下,她放任自己丟開所有煩惱,同他十指相扣。
「夜靳深,你看那邊,景色好美。」
「嗯,很美。」
溫柔的語氣也不知是在說人還是說景。
他的視線始終落在她的臉上,生人勿近的冷冽氣質,隨著唇角上揚的弧度消失殆盡。
他能感受到她的狀態是開心且輕鬆的,牧野總算是有用了一回兒。
突然,他手不著痕迹按壓了下受傷的腹部,恢復成了一慣的波瀾不驚,彷彿剛才的蹙眉是幻覺。
下來後,夜靳深盯著她看:「還想玩什麼?」
還想玩什麼?
當然都想玩了!
沅淺佯裝咳嗽一聲,突然清醒了。
她都二十好幾的人,在遊樂園玩得忘乎所以,總歸不太好,「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
女孩這幅言不由衷的小模樣實在太過可愛,夜靳深忍不住逗她,微彎腰躬身,看著她的圓溜溜的眼睛,拉長了尾調,「是嗎?那我們現在就回去。」
雖然心裡有點失落,但這麼拉近距離一看,她才發現他唇瓣有點幹,回去休息也好。
正當準備走的時候,一道稚嫩清脆的童音突然響起。
「這位先生,給您的女朋友買枝花吧?」
是一個頂多七八歲的男孩子,挎著花籃,皮膚黑,瘦小,越發顯得那雙眼睛極大。
女朋友?
她下意識就要辯解。
誰知旁邊的男人比她更快出聲,「不是女朋友。」
她猛得看過去,被他的目光燙了一下,隻聽他道,「她是我的愛人。」
她呆住了。
他的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輕而易舉就把她的手跟玫瑰花枝包裹起來,聲音如同棉絮一般,在她耳膜蹭了一下,斬斷了她所有拒絕的後路。
他附在她耳邊,「他的生意好像並不怎麼好。」
當別的小朋友都在父母懷抱裡撒嬌的時候,七八歲的男孩子,為了生計到處奔波,花籃裡盛滿了嬌艷欲滴的玫瑰花,至今沒賣出去多少。
夜靳深見她默認,嘴角勾起一抹笑,牽著人左拐右拐,「到了。」
她擡頭,愣愣的,看著面前夢幻的旋轉木馬出神。
不管年紀多大,每個女孩子心裡都住著一個小公主,想象著王子會騎著白馬踏著七彩祥雲而來。
說實話,她是嚮往的。
畢竟她從來沒有坐過。
可長久以來對自己過於嚴苛的剋制,不允許她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
旁邊一對父女正在買票,父親將孩子抱起來,歡聲笑語一片。
夜靳深忽然雙手扶住她細細的一截腰,「原來想讓我抱你啊。」
變說著邊意味深長的摩挲著她的側腰。
周圍人來人往都是人,被桎梏在男人懷裡動彈不得,她羞惱的瞪他,惡狠狠踩了他一腳,奪過他手裡的票。
此時她要是再沒想明白方才他說要走是逗她的,她就是傻子了。
玩就玩,誰怕誰啊!
她雄赳赳,氣昂昂上去,不過一會就後悔了。
周圍都是小朋友,顯得她這個老阿姨特別格格不入。
尤其是方才那個小女孩就坐在她旁邊,感受到小孩子童稚的打量,她揪住了座椅獨角獸的耳朵。
「姐姐,你也是小朋友嗎?」
沅淺尷尬的笑了笑。
小女孩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那位叔叔的小朋友對不對?」
沅淺呼出一口氣,「我跟他也不熟呢。」
小女孩眨眨眼,「可是那位叔叔一直在盯著姐姐看哦。」
沅淺下意識回頭去看他。
水上項目有人沿著階梯滑道滑下,漫天被激起的水花成了他的背景闆。
而他的眼裡隻有她……
玩了一上午項目都差不多了,太陽高懸,散發出的熱輻射幾乎能把人烤化。
她坐在陰涼地方,垂頭盯著玫瑰花,發愣。
她花了三年時間,好不容易適應沒有他的生活,由奢入儉難,從公主的城堡一下子落到貧民窟,其中的落差不可謂不大。
當她已經習慣了孤身一人,他突然又強勢闖進她的生活,帶來更加無微不至的關懷。
如此不講道理。
而她居然心軟的縱容,就像現在他說去買冰激淩,二十分鐘了還沒回來,連個消息都沒有,她為什麼還在原地乖乖的等他。
這實在不太符合她如今的性子。
她站起身,準備來個過河拆橋,不耐煩繼續陪他玩幼稚遊戲。
灰姑娘最後跟王子結婚生活在一起,這隻是童話的結束,卻是生活的開始。
誰又能保證王子不會在日復一日的磋磨平淡中變心,繼而出現一個又一個鄰國公主呢?
她已經熬過了那段苦澀,誰給的糖她都不會要了。
她鬆動的眸光重新鑄起冰冷的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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