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口的樹杈上藏著一個鳥窩，每到清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隻是今天，聲音似乎格外大了點。
一隻體型較大的入侵者扇著翅膀攻擊，護著鳥窩的原著民用尖尖的鳥喙抵死防禦。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自古以來的道理。
沅淺將目光從文件上投向窗外，看了一早上的資料，眼睛又酸又澀。
她弄齊了文件，出辦公室大樓，準備去找女王。
守衛持槍站在王宮正門兩側，貼身侍官見沅淺大步過來，笑容燦爛，「女王正在面見貴客，沅將軍有什麼事情，我可以代為通傳一聲。」
「這是這個上個季度的軍事財政支出報表，需要讓女王簽個字。」
「稍等。」
幾分鐘後，厚重的大門再次打開，侍官出來，「女王請您進去。」
吊燈散發著明亮的燈光，兩米多高的女神像雕塑威嚴莊重，沅淺萬萬沒想到會在女王的議事廳裡看到這個人。
所謂的女王貴客——
夜靳深的二叔。
夜墨驍。
三年過去，他好像一點都沒有變，不對，應該是他在她記憶力一直都是這幅模樣，前世如此，三年前如此，現在仍然如此……好像不會老的。
面容慈悲，一絲不苟的中山裝，常年不離手的佛珠手釧，悲天憫人，如同一尊活菩薩。
隻是，似乎跟女王很熟？
兩人見她進來，聲音戛然而止，同時轉頭看向她。
她迅速收斂眸底震驚，視線隻淡淡掃過他那張慈悲的臉，然後平視移開，如同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沒有露出絲毫破綻。
她現在易容，嶄新的身份，一般人想要看出來很難。
「女王，這是上個季度的軍事財務報表。」
她將文件放到辦公桌上，略微頷首，耳邊回蕩著碾動佛珠，互相相撞的聲音。
噠、噠、噠。
「你怎麼了？」
女王見沅淺神情恍惚，身體微微晃動，她下意識扶住了她的胳膊，關切出聲。
沅淺站直，後退一步，躲開女王的手，垂眸，「無事，可能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
女王指尖僵了一下，淡定無比收回，看了一眼旁邊的夜墨驍，輕笑，「沅將軍為國為民，過於操勞，實在是我朱雀之幸。但是也要多多注意身體啊。」
「多謝女王關懷，屬下先告退了。」
軍事財務報表安安靜靜躺在桌子上，佛珠手釧的撞擊聲仍然響徹在安靜的空氣中。
噠、噠、噠。
沅淺轉身往外走，大門在她面前打開，一個長相特別普通的男人進來。
兩人擦肩而過，沅淺不經遇間注意到他鞋底側面黏著一塊土，微紅，格外有辨識性。
朱雀國隻有一個地方有這種土，美菲卡斯的礦場。
門逐漸被拉開，刺眼的陽光光束越來越盛，她眯起了眼，回頭往後看。
剛才走進去的男人太平凡了，屬於那種丟進人群裡絕對不會認出來，見過他一面事後回想不出他的容貌。
莫名的熟悉。
她好像在哪裡見過……
在哪裡見過呢？
男人附在夜墨驍耳邊，小聲說著什麼。
如魔音一般纏磨在耳邊的佛珠手釧碰撞發出的脆響頓了一下，然後更加急促。
她收回目光，面無表情離開。
太陽高懸，走出輝煌宏麗的王宮不過幾十米，就來到了平民窟，熱鬧喧嚷的集市，面容愁苦的男女直接坐在地上，隨意支起一塊破布當遮陽傘，攤上擺著售賣的普通蔬菜也蔫蔫巴巴。
左手天堂，右手人間。
偶爾呼嘯而過的吉普車被爆的灰頭土臉，輪胎、擋風玻璃上全是土。
司機胳膊搭在車窗，伸出頭來，對身後差點撞到的人咒罵，「想死啊！」
被罵的沅淺神情恍惚，電光火石之間，兩道聲音在腦海中重合。
噠、噠、噠。
噠、噠、噠。
「小姑娘，沒事吧？」
被拉了一把，她空白的大腦尚且不能下達指令，隻愣愣擡眸，盯著穿著一身黑，皮膚蒼白到透明的男人。
「別是傻了……早跟你說過路邊的姑娘不要撿，萬一賴上非要當我媳婦怎麼辦？」
旁邊一個一身白衣，同款蒼白透明皮膚的男人叫囂。
黑衣悲憤填膺：「我隻知外面容易被老頭老太太碰瓷，誰承想這麼年輕的小姑娘也出來營業，加班加點坑人。
果然人世就是江湖，江湖深不可測。
等等……要賴也是賴上我，想當我媳婦，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長那個逼樣，能找到媳婦才怪！」
白衣暴跳如雷：「你可真是亞裡士多德的妹妹，珍妮馬士多。長得這麼有創意，活得可真有勇氣！」
兩人之間的火藥味十足，很快把戰火延伸到了沅淺身上。
指著沅淺，異口同聲：「你說，我倆誰帥！」
對視一眼，「你幹什麼學我說話！」
一頓，「是你在學我！」
再對視一眼，冷嗤一聲，抱著胳膊別開頭。
沅淺：「……」
懵逼樹上懵逼果，懵逼樹下隻有我。
「弱弱的問一句，你們兩人不是雙胞胎嗎？」
異口同聲：「他是撿的。」
再同時，「你才是撿的！」
沅淺：「……」
就這默契度，不是雙胞胎她都不敢相信。
那我就奇了怪了，兩人長得一模一樣，罵對方豈不是把自己也罵上了？
鳥大了，果然什麼林子都有。
她默默嘆息，繞開這倆戲精準備回家。
黑衣：「誒，小姑娘別走啊，好歹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賞個臉光顧一下唄。」
沅淺警惕，「光顧什麼？」
黑衣白衣兩張一模一樣的臉，露出一模一樣的諂媚笑容，兩人一側身，一個十分簡陋的攤子出現在沅淺眼裡。
「鐺鐺鐺，瞧一瞧，看一看，你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真正的物有所值。」
聽著極其熟悉的推銷語，沅淺表情一言難盡。
這實在是稱不上一個正經攤子，人家賣小油菜的還知道搭個棚子，鋪個墊子，他們倒好，把那些「物有所值」的東西堆成一團，布滿了灰塵，如同一個垃圾小山。
不過也是，人都不是正經人，攤子怎麼可能正經呢。
就比如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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