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戰擎把唐雪柔送到醫院。
阿鏡找了婦產科那邊的專家。
說她情緒太過激動，動了胎氣。
給她做了應急措施，又打了吊瓶，才穩定下來。
龍戰擎站在病床旁，看著自家的小妻子那張煞白的小臉，他自己同時也冷著臉，整個人像是一座隨時都會爆發的冰山。
陳姨在一旁，滿眼自責，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明明出門的時候還是好端端的可愛小姑娘。
現在少夫人變成了這個樣子，可憐兮兮的躺在病床上，動了胎氣。
她難辭其咎。
龍戰擎冷聲問她。
「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全都要知道，一個字都不漏。」
陳姨打電話給他的時候，說老太爺要見唐雪柔。
他知道自家爺爺的脾氣。
說要見自家小妻子，那便絕對不是拉家常那麼簡單。
爺爺一定是說了什麼難聽的話，才會讓小妻子動胎氣！
陳姨也很為難。
「大少……是老太爺要見少夫人。」
「不過……說了什麼，我也不清楚。大少……老太爺年紀大了，這幾年身體也不好，之前大少你出車禍的時候，也是老太爺跑前跑後，為了大少你打點，大少你看在老太爺為了你付出良多，用心良苦的份上，還請不要同他計較。」
「他是為了家族。」
陳姨試圖勸說龍戰擎。
可是龍戰擎仍然冷著臉，他整張臉看不出任何情緒，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片刻之後，方才發出嘲諷的冷笑聲來。
「為了家族？」
「好一句為了家族。」
「他的確是為了家族著想……呵呵。」
「在他眼中，任何人，任何事情都可以作為犧牲品。」
「他的妻子，他的兒子。我這個孫子，還有我的妻子同孩子，在他眼中，都是作為維繫這個家族龐大家族的工具，都可以成為他犧牲的代價！」
陳姨聽見龍戰擎的話，她略微一怔，不敢說話了。
龍戰擎的父母……的確當年，死得很慘。
給他帶來了極深的童年陰影。
她在龍家待了這麼多年，算是龍家的老人，從小看著龍戰擎長大，但也正因為如此，所以她很清楚也很明白，龍戰擎都經歷了什麼。
她無法，無法讓龍戰擎看開一些，換做是她，也無法輕易釋懷。
有些傷痕，不說不代表不存在。
隻是那些傷痕隱藏在大少的內心深處，就像是熾熱的岩漿，雖然暫時埋藏在大地深處，但是隻需要一個契機，隨時都會爆發出來！
陳姨默默地嘆了一口氣，語氣之中充滿無奈。
「大少……老太爺他真的有他的苦衷。」
「您也該試著去體諒一下他的苦衷。」
龍戰擎眼眸卻隻有冰冷的幽光。
「我體諒他的話，誰體諒我？」
他守著唐雪柔。
陳姨沒有辦法，隻能轉身出門，準備了一些熱水，遞給龍戰擎。
龍戰擎專註地用毛巾沾了沾熱水，給她擦拭臉頰，之前她昏迷的時候，出了許多冷汗，眼下那張白皙的小臉，看上去格外惹人憐惜。
用熱水擦了擦，氣色才顯得稍微好了一點。
他專註地盯著唐雪柔的臉龐看，在他視線裡，沒有旁人。
而陳姨猶豫著，說道。
「大少，老太爺來了醫院，他在走廊裡頭，想要見你……他說想要跟你談談。」
「老太爺畢竟年紀不小，他本身的身體這幾年也不是很好。」
「大少您看？」
龍戰擎冷笑。
「現在知道理虧了？」
陳姨不敢講話，這對爺孫之間的問題，是整個龍家誰也不敢多嘴半句的！
而龍戰擎直到給自己的小妻子專註地擦拭完臉頰，他方才站起身，向外走去。
……
走廊盡頭，逆光之處，一道高大的身影背對著他而站立。龍戰擎注視著那道身影，他抿了抿唇，唇角仍然幾分冷漠之色，然後龍戰擎跨步走了過去。
那個老者轉過身，看向他，眼神晦澀，那雙睿智的眼瞳深處，卻帶了幾分失望。
「你居然真的被這個小姑娘動搖了。你才跟她相處多少時間，你不要告訴我，你愛上了她。」
「我們龍家的人，是不配擁有感情的。」
龍戰擎聽見自家爺爺這句話，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影子。
昏暗的光線下，他的神色都被一層陰影遮擋住，狹長的影子，透露出孤獨同寂寥，從他的聲音裡頭，聽不出任何情緒來。
「是不配麼？」
「擁有感情，是什麼可笑而又可恥的事情麼。」
就是因為爺爺你一直這樣，你才會失去你自己最愛的兒子，才會讓我媽媽殉情而死。」
「才會讓我的童年過得那麼痛苦。」
「不是麼？」
他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成功地讓對面的老者臉頰抽搐起來，他那張蒼老的臉頰之上一閃而過深深的痛苦！
龍戰擎的父母的死，在龍家是禁忌！
「我就是因為知道自己做錯，才會讓你不要重蹈覆轍！」
「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們龍家人的命運是什麼，你愛上這個小姑娘，就是在害她！」
「難道你忘記了，你的父母最後的結局麼？」
龍戰擎搖了搖頭。他向前跨了半步。他的影子搖搖晃晃，而龍戰擎的語氣卻愈發冷漠下去。
「我知道。我當然沒有忘記，我怎麼可能忘記呢。每當我閉上眼睛，我眼前就是那一幕。母親在我面前，從高樓之上墜落而下，像是折翼的蝴蝶。」
「鮮血流淌而出——而你們隻會讓我冷靜。」
「我流淚，你卻給了我一巴掌。因為龍家的男人，隻能流血，不能掉眼淚。」
「任何痛苦，都應該被埋葬在心底。但是埋葬得越來越多之後，痛苦反而變成了一把無堅不摧的利刃。」
「在龍家，每個人都是棋子，每個人都要為了利益付出代價——」
他冷笑，唇角幾分嘲諷。
「怎麼，爺爺，你不覺得荒謬麼，你守護一輩子的東西，就如此的可笑，讓每個人都痛苦，大家彼此爭鬥，宛若野狗一般，想要多撕咬一塊肉。」
「你教導我要如何做事，我銘刻於心。」
「我不會對任何人心軟。爺爺，你不要再見她了。」
「她還懷著我的孩子，我不想要讓她難過。」
「爺爺，海外別院，很適合你，可以跟老朋友聊天，養花弄草，頤養天年。」
「畢竟你老了，龍家許多人，已經不再聽你的話了。」
他這句話，讓對面的老者臉色猛然一變！
「你瘋了？」
「龍戰擎，你居然為了這個女孩頂撞我？」
「你在做什麼你自己知道麼？」
「龍戰擎，你是我手把手教出來的孩子！」
「你為了一個女人而忤逆我？」
而一片昏暗的光線下，龍戰擎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你教會我的，做事心狠手辣，把任何人都當做犧牲品。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你可以親眼看著自己的兒子同媳婦去死。」
「爺爺，你老了。」
「草原上，老了的雄獅，也會被驅逐。龍家不再是你的天下。」
「我隻想要護著我的妻子同孩子，又有什麼錯呢？」
「我說了，我會護著她。我一定，說到做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