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4章 他到底在傲什麼?!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葉楚月字數:4853更新時間:25/08/27 04:38:11

龍子蘅怪不好意思的,通體生紅,滾燙似火,不敢去直視太夫人的眼神。


太夫人和善地笑了笑,拄著金龍拐杖朝那害羞窘迫的龍走去。


伸出攤開的手,放著一顆梅子糖。


她記得,龍子蘅在人屠宮的時候,就喜愛酸甜之物。


這是她閑來無事做的糖,還有一些梅子酒,原是趁這次機會,帶給小月的。


「要不要吃?」太夫人溫聲問。


龍子蘅愣了下,傲氣地扭過了腦殼看向別處。


執法隊第三隊長,焉能如斯的幼稚?


豈非落人笑柄?


他才不是。


「老夫人,他不吃,老朽吃。」


秦懷鼎還吞咽了下口水。


燃燒仙根後,口舌之欲竟是出奇地增強了。


隻是還不等他將梅子糖拿走,就見那龍子蘅風捲殘雲般掠過,糖衣都不曾剝落,直接一口悶下,龍軀周身又更加地通紅了,差點兒噎到。


龍子蘅身形搖晃了數下,方才化作人影,負手而立,身姿挺拔,端著執法隊長的架勢,似乎方才吃糖的龍不是他。


秦懷鼎傻眼了,「龍隊長,你不是不吃嗎?」


「老婆婆盛情難卻,本隊不願見她有所愁容,相當於吃一顆就能助人為樂,何樂而不為呢?」龍子蘅說罷,朝太夫人作了作揖,「抱歉,情急之下擾亂了諸位的列陣。」


「無妨,龍隊長心繫天下,關懷大地蒼生,是大地之福,也是我老婆子的福氣。」


太夫人微笑著看向龍子蘅,猶如慈愛的長輩憂心後生。


龍子蘅扯著臉皮笑了兩聲,帶著秦懷鼎二人集結第三執法隊的成員。


關乎太夫人所說的話,卻讓他心生狐疑了。


是心繫天下嗎?


他竟不覺得,自己是這等偉大的人。


但葉楚月祖母被偷襲的那一刻,他的心也跟著揪起來了。


或許,乃神侯轉世的緣故吧。


神官之首,半神震山河,大義之刀血染三萬裡,影響了後世代代無數又無數的人。


既說得通,便也就釋懷了。


隻是——


龍子蘅還有那麼一絲絲的疑惑。


神侯轉世,怎麼會成為一條龍?


很快,這陡然閃過的想法,就被龍子蘅拋諸腦後了。


他現在可得起來,不去辜負世人的期盼才好。


途經第五執法隊的時候,龍子蘅擡起下頜,面若冷霜,頗有一股凜然清傲之氣。


他和他們,不一樣。


都是庸俗之物。


「……」韓洵嘴角一抽:「這龍隊長今天莫不是吃錯藥了,他到底在傲什麼啊?」


還是一條被朝華公主按在天穹吊著捶打的龍,有什麼值得傲的?


段三斬顰了顰眉,饒有深意地望著龍子蘅。


「他莫不是當真了。」段三斬低聲喃喃。


「當真什麼?」韓洵不解。


段三斬:「他龍子蘅,頗具神侯之姿。」


「?」韓洵臉皮瘋狂地抽動。


不會吧。


這廝,該不會真把自己當成楚神侯了吧?


段三斬眸光微凝,噙著盎然的興意。


她很好奇。


龍子蘅在人屠宮的那段日子,究竟發生了什麼。


從那之後,朝華公主和其駙馬兩神魔,又為何久久閉關?


段隊長思考之際,目光不經意地掠過了楚月。


恰逢楚月看來。


視線交錯,如劍鋒相碰,硝煙於無形,寒風倏凝固。


「轟——」


颶風四起,揚起塵沙滾滾。


血海的浪濤卷著道義,逐漸地模糊了楚月和段三斬交匯的視線。


段三斬再看去時,隻餘下楚月的背影。


她騎上從元神空間召喚出來的黑金麒麟。


身側有乘坐踏雪白駒的蕭離。


葉無邪行踏長風,如履平地,看似緩和實如疾風,不急不躁跟在楚月的身後。


夜墨寒禦劍而行,所過之處響起了龍吟聲。


一行四人,直奔大夏王朝。


身後,跟著同樣疾馳的鬥篷軍,都是大夏人。


當快要走出視野的盡頭時,楚月回頭看來,朝著段三斬勾唇一笑,恣狂張揚到了極緻,淋漓盡緻桀驁骨。


「這武侯大帥……」韓洵心緒複雜。


他還從未見過,成長如此之快的一個人。


若生在大楚,會是上界的瑰寶。


奈何錯過了九萬年。


她便埋頭在貧瘠地,直到她熠熠生輝的那一刻,穹頂的陰霾就再也遮不住她的勁頭了。


「咻咻咻——」


利箭破空,穿風而過的聲驟然響起。


無比的利落鏗鏘。


無數箭矢從後方頭頂來,深深插在了楚月等人前方的地上。


隻餘下半截箭柄在外,可見箭道之猛。


楚月拉緊了黑金麒麟的韁繩。


黑金麒麟高高地擡起了前蹄,身影輪廓漂亮而流暢。


「武侯,大夏王朝,不能參與此戰。」


伴隨著說話聲的響起,七殺天的白瞳聖女,緩緩地降臨。


一雙玉足踏空,優雅且高貴,周身泛著神聖的微光,浮動著白色的翎羽。


她懸在半空居高臨下地望著楚月,「非本座要強人所難,隻是秩序不可亂,大夏王朝早在九萬年前就已淪為不復之地,他們,不能離開大夏的沼澤,必須永遠承受瘴毒之氣。規矩,不可壞,秩序,不可亂。武侯,本座目睹血海之戰的一切,敬你是個英豪,不管去了何時何地,你都是人中龍鳳。但,你僭越了。」


「秩序天來定,規矩人書寫,你既行凡人道,且是個中佼佼者,就該知不可逆天行,不可違人道!」


七殺聖女的嗓音很平淡,卻有著不可抵擋的威壓。


適才,她的元神,通過契約羈絆傳來了七殺天的聲音。


七殺天命令她阻止葉楚月。


任何時候,任何災厄和好運,都不允許大夏王朝的人離開那深淵之地。


她不願阻攔。


但命令不可違逆。


這就是秩序。


就是規矩。


「聖女殿下——」


楚月坐於黑金麒麟,馬蹄兒打轉馬聲嘶鳴,她則兩手作揖,文質彬彬:「殿下無時無刻不忘洪荒的秩序和規矩,真真是仙武天的好聖女,葉某欽佩之。」


七殺聖女銀白的發梢揚在渾濁的風,血海深處傳來道義的鯨聲。


「但,今日這天非逆了不可,這道也該是吾輩書寫了!」


楚月幽深沉寂的眸鎖定著七殺聖女,一字一字緩聲又啞地說道:


「本將的意思是,諸君若不助我海神,天道若不眷我大地,這秩序和規矩,爾等就說了不算!大夏王朝的事,是我海神說了算!」


楚月揚起了笑,騎黑金麒麟從七殺聖女的頭部躍然而過。


翻飛的大氅,輕撫過了七殺聖女的面龐。


隻一瞬便抽離。


身旁兩側風馳電池的是踏雪白駒和大夏鬥篷軍。


就在她有所動的瞬間,兩道身影竟是神不知鬼不覺來到了她的身邊,一左一右將其鉗制住。


兩把寒芒閃爍的鋒銳寶劍,交叉著橫在了七殺聖女的脖頸。


「打擾了,聖女——」葉無邪低沉的聲音響起。


夜墨寒手握寶劍,默然不語。


七殺聖女赫然驚住。


這倆人的實力深不可測,連她都探不到底。


當真是下界來的人嗎?


「你們,既為人夫,也為人兄,就該知道,這是在害了她。」


七殺聖女脖頸細嫩的皮膚被劍鋒割裂,細密的紅色血珠溢出,染紅了兩把劍。


唯有如此,才能證明七殺聖女不曾放水,是這二人的真正實力。


「她是武侯大帥,雲都的王,下界的月帝,這是她的路,也是她必須護的人。」


夜墨寒眼皮也不曾掀一下,隻淡聲說:「以愛為名的枷鎖,不該出現在她的身上。」


「為她肅清前後豺狼,宵小之輩,才是為人夫為人兄該做的事。」葉無邪接過了話茬。


倆人難得如此的默契。


又似乎,一直都很默契。


聖女默了。


她看著葉楚月消失在了天地的盡頭。


「若死路一條呢?」她又問。


大夏王朝是那些人的逆鱗。


是晦氣的象徵。


亦是那些人達到權威目的的踏腳石。


葉楚月這是在挑戰洪荒上界。


「最差不過一個死。」葉無邪道。


七殺聖女深吸了口氣。


她知道。


自己攔不住。


「楚帝夫的劍道實力,究竟幾何?」萬劍山的耆老之子驚愕地問道:「還有那葉無邪,到底怎麼回事,不是葉楚月下界的兄長嗎?」


其妹皺起了眉頭,泛起了猶如扼喉般的窒息感,「隻怕,很多事情,不僅僅是眼前所見那麼簡單了。不過……再不簡單又如何?她葉楚月想要藉此機會,讓大夏王朝的子民得到該有的人權,有一方海闊天地,卻是愚昧至極。」


旁側的劍客道:「她武侯大帥有幾個九族,敢這麼玩?怕是要把自己玩到四無葬身之地才肯罷休。」


顧小柔提著劍身上多處受傷染了紅,怒氣洶洶掠過來說:「爾等與其幸災樂禍,倒不如想想自己能不能熬過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在座諸位不管是王權富貴還是販夫走卒,哪個不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爾等有旁人不知曉的逃生之路,就等我顧小柔放了個屁。」


其父顧九樓聞聲臉色有著微妙的變化。


顧家的白髮長輩一聽到這話臉皮五官陡然皺成了苦瓜,可勁兒念叨:「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萬劍山,不過如此!」


顧小柔悶哼了聲,不顧那悻悻的幾人,血衣飄揚提劍沖向了雷霆匯聚的地方,陡然喝道:


「雲烈意志永存,天下劍客都是劍星司的人,今朝吾輩皆為戰友,共同斬雷動!」


劍客們齊刷刷地沖向了顧小柔。


劍星司,擴大了。


萬劍山諸君神色鐵青難看,可謂精彩紛呈。


……


神怒天地,災厄降臨。


雷霆滅地,霧色濃濃。


衛九洲等群雄諸君率領慷慨之士堅守在天梯腳下!


相比起其他地方的唉聲嘆氣,誠惶誠恐,大夏王朝倒像是另類。


在這被沼澤所覆蓋的地方,有孩童趴在灌木叢透著黑色大樹的枝椏縫隙看向外頭。


她眨巴著天真無邪的眼睛,「哇,阿娘說要死好多人了耶,好耶好耶。」


阿娘還說。


死了,就解脫了。


有這麼多人陪葬,真不錯呢。


隻可惜這是個假神怒,虛偽雷霆,竟讓上界毫髮無損,一道滅了才好捏。


大夏王朝的人,俱如行屍走肉,披著穿了數月都不曾洗的衣裳,黑黢黢的人,瘦成了皮包骨。


他們,格外歡迎滅地雷霆的到來。


數著指頭在這裡等呢。


有瘦骨嶙峋的青年靠在流著毒液瘴氣的樹榦,撇著嘴說:「終於,要平等了。」


這就是大夏盼望來的平等。


雖然有點不好聽,但大家一起平等的死去,平等的長眠,不就是大夏子民的期許嗎?


生活在骯髒之地的人,可不喜歡滿口道義,隻會把最壞的心腸表露出來。


「卿哥哥,你說謊。」


旁邊的小女娃指著他說:「你從前不是說,死也不平等嗎?」


卿澈滿臉厭世的神情,但還是耐心解答:「是,死當然是不平等的。」


「那今朝何故又平等了捏?」小女童歪著頭問。


她很瘦,一點嬰兒肥都沒有,蠟黃的膚色,眼底烏青,但眼睛像寶石一樣。


置身於此地,就像是明珠寶石落在了黑夜沉沉的亂葬崗。


「從前不平等,是因為,達官貴人的墳冢陪葬著珍珠翡翠,尋常人家不過一個小土包,任由野鬼欺,哪裡平等了?今朝這滅地雷下,還分什麼高低貴賤,都是死無全屍的野鬼。多好啊,小希。」


卿澈先是眉目發狠,隨即露出了期待的笑。


小希,希望的希。


是鄰舍家的孤兒妹妹,他取的名字。


「那真是太好啦!」小希咧著嘴笑,「卿哥哥,那這算不算是天下大同捏?」


卿澈默然,眸底籠著久久不散的哀色,稠得好似數九寒冬的一場大霧。


「天下大同」


這是他在大夏史書所看到的,是先輩的夙願。


他從前也盼望,後來磋磨了鬥志。


哪有什麼天下大同,該死在苦寒的人是綻不出梅花香的。


與其奮發圖強,不如詛咒世道。


竟不曾想,詛咒靈驗了。


神怒出現了。


雖說是個假神怒,卻也是他的真詛咒。


……


楚月來時,便是面對這樣的境況。


她看著沼澤之地的鬱氣和病了的大夏子民,心頭愁雲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