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我對你什麼心思,還不夠明顯?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祝箏字數:3175更新時間:25/08/27 03:06:40

馬車停穩在太傅府門口。


據門童回報,太傅大人近日住在行宮裡,好久沒回過府上了。


本想改日再說,安逢雪卻不肯,一路把祝箏帶進了太傅府上的偏花廳,自己親自去宮裡遞信了。


祝箏守著一壺茶等著容衍,茶涼了再續,續了再涼,等到了日落西山,等到了月出東山,都沒等到半個人影。


夜幕低垂時,天色變了變,陰雲密布,下起了急雨。


她想著容衍不會回太傅府了。


正不知是該走還是該留時,門外傳來動靜,安逢雪冒出頭,「四姑娘,大人回來了。」


祝箏連忙起身出去,遠遠看見流風打著傘,攙著一個人,招呼道,「四姑娘!」


祝箏幾個快步迎過去,還沒看清什麼狀況,流風身上的人就朝著她倒了下來。


她下意識伸手接住,被抱個了嚴實,淺淡的冷梅氣混著濕氣撲在臉上。


「大人這是怎麼了?」祝箏問。


「最近公務太多,大人沒日沒夜地憂思操勞,前幾日傷了風,一直沒好好吃藥,也不肯停下休息。」


流風幽怨地回報,「今早大人起來的遲,且臉色很不好,我偷傳了文太醫過來,剛抓了葯,還沒來得及熬,大人聽到雪妹來傳的消息,說姑娘來府上了,非要回來瞧瞧。」


祝箏蹙眉,碰了碰容衍的額頭,果然一陣不尋常的熱意,她攬住身上的人往卧房走,流風打著傘跟著,到卧房門口還想跟進去,被安逢雪拉走了。


大人走路都不穩當,緩沉的步伐踉蹌搖晃,祝箏摟住他的腰,連拖帶抱好不容易才把他扶進了房中。


剛碰到床榻邊沿,她一松力,小山一樣的人便帶著她傾倒了,祝箏被他壓倒在身下,眼前對著的一張俊臉神色蒼白,帶著些悶紅的病氣,眼睛半眯著睜開,啞聲開了口。


「你來看我了。」


窗外傳來寥落的雨聲,帳中昏暗無光,祝箏看不清他的眼睛,隻聽見這句開場白,想起根本不知道他病了的事,莫名有些心虛。


祝箏沒吭聲,想先坐起身來點個燈,容衍卻壓著她不肯動,把臉埋進她的肩窩,深深嘆息一聲,往常清沉的聲音沙啞的厲害。


「讓我抱一會兒好不好……」


他的外袍上浸滿了夜雨的濕寒,耽擱久了保不齊病的更重,祝箏狠心推開了他,「快把濕衣服換了。」


祝箏起身,在房裡尋了個小燭台點上,卧房裡亮起微薄的暖光。


容衍被祝箏推開後,翻身躺在榻上也不動彈,像一隻長手長腳半死不活的大病貓。


祝箏見他一副不能自理的模樣,利落地上手幫他解了衣扣和腰帶,三下五除二地剝掉了層層濕著的衣裳,指尖無意碰到的皮膚都燙的嚇人。


她的一張小臉綳的緊緊的,脫完衣裳扶著他靠在床柱上,自己跪坐在榻上,拿過一條幹布帛給他擦頭髮。


因祝箏坐直了身子,容衍半躺著,比他高出一截。容衍乖乖地仰著頭任她擺布,擦了一會兒卻來抓她的手,氣的祝箏拍了他一下,「大人別鬧了。」


手背碰到手背發出響亮的聲來,容衍微仰著下頜,沉著一雙微紅的眼睛看她,忽然道,「你不高興。」


祝箏一怔,悶悶「嗯」了一聲。


也許是臉色太凝重嚴肅,叫他有此一問。其實容衍問之前,祝箏沒發覺自己不高興,看到人生病有幾個人能高興起來的。


容衍靜了一會兒,卻問,「為什麼?」


祝箏把布帛蓋在他頭上,「大人還敢問為什麼?」


容衍目光有些散,看起來沒有往日靈光,緩聲道,「我以為,你在等我回來。」


「誰在等你?」祝箏皺眉道,「大人不知道在下雨嗎?病了也不看病,抓了葯也不吃,守著宮裡的太醫院不用,偏偏淋著雨來回折騰,是覺得自己鋼筋鐵骨嗎?」


容衍眸光暗了暗,「所以,是不希望我回來?」


祝箏仍擰著眉,對他接的話一陣無言,在這無言中,容衍就要站起身來,祝箏連忙按住他的肩,「大人你要氣死我嗎?」


容衍仰頭看她,「我現在走,還不能消氣嗎?」


「當然不能!」


因為病著,他眼下薄透的皮膚都燒的紅紅的,顯出一種徹底的迷茫來。


「那你想讓我……」


祝箏深知跟他說不清道理,氣急地把他推倒,「躺好。」


見祝箏轉身要走,容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兒?」


「當然是去給你端葯啊,祖宗。」


流風把葯熬好了,祝箏端著回來時,容衍半倚在床柱邊合著眼睛,燭火搖動下顯出格外的蒼白,被祝箏弄亂的額發遮著眉眼,看起來竟有幾分惹人生憐。


「喝葯了。」祝箏把葯碗端近,輕聲道。


聞言容衍微微擡眼,歪著頭看向祝箏,沒動也沒接,像是隻剩下喘氣的力氣了。


祝箏抽出一個軟枕墊高在容衍身後,從善如流地拿起勺子喂他,勺子剛挨上容衍的唇,他眉峰低垂,冒出一個字。


「苦。」


祝箏好脾氣道,「葯哪有不苦的?喝了病才會好。」


容衍側開臉,速來冷靜的聲音染上了病氣,竟像是在耍賴,「不想喝。」


祝箏端著葯碗有些愣住,「大人……」


容衍唇邊似有苦意,垂著眼道,「病好了,你就走了。」


這病貓哪來的道理?當她是請過來的太醫嗎?祝箏被他噎的想笑,面上佯怒道,「你不喝葯,我現在就走。」


容衍轉過來看她,半晌,伸手覆在她手上,扶著葯碗卻沒完全接過去,清俊的下頜貼著她的手腕,就著她的手將葯一飲而盡。


早這樣多好。


祝箏欣慰地摸了摸他的頭,容衍喝完葯卻沒鬆開她的手,另一隻手接過葯碗放到桌上,順勢握著她的手往臉上貼。


他臉頰上的一片熱燙,全蹭在了祝箏微涼的手心裡,連帶著她也開始覺得熱了起來……


祝箏掙了掙手腕,容衍立時眉心折起,更緊地握住了她。


「難受……」


祝箏推他,「難受你好好躺著。」


容衍第二次被推開,緩緩嘆了口氣,仰面倒在榻上,兇膛平緩地起伏著。


平日裡最是衣冠嚴整的人此時衣襟大開,身上的衣服都被脫了個七七八八,隻餘下一件鬆鬆垮垮的中衣,兇膛連著腰腹都露了泰半出來,覆著一層薄汗,在燭火下盈盈微亮。


去熱的葯喝完會發汗,祝箏在非禮勿視和醫者仁心之間糾結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幫他擦擦汗。


拿溫水浸了幾條帕子,祝箏的手有些磕絆地從他身上掠過,若有似無的碰觸並沒有讓容衍好過,反而令他的骨血深處都滋生出一種難耐的灼熱。


容衍側著身子,沉默不語地任內外的灼熱吞噬著他,眼眸深深地鎖在祝箏臉上,一眨不眨。


勤懇勞作的祝箏被他這種太過專註的眼神看的發毛,終於忍不住停下,「大人在看什麼?」


容衍答非所問,音色淡淡道,「很久沒見到了。」


祝箏明白過來他在說什麼,窘迫地絞了絞帕子,「不過三五日吧……」


「十六日。」容衍篤定地開口,「整整十六日。」


「這麼久了嗎……」


祝箏都沒發現,自從住進了聽簫苑,她其實對日子都過遲鈍了。


深色的床帳不知何時垂下半面,將榻上隔出寂靜又狹窄的一方天地,殘燭顯得愈發暗。


容衍忽然扯住她的手,將她拉的更近些,「對我厭煩了麼?」


祝箏不知他忽然哪兒冒出來的問題,「大人怎麼這樣問?」


容衍眼睫低垂,「近日我想了許多事,想明白了一些,想不明白的更多。」


「也許貪心不足,也許急功近利,終究是哪裡做的不對,惹你生了氣,就同我發出來,打也好,罵也好……」他目光落回祝箏臉上,沉聲道,「不要不理我。」


一番話說的幽怨可憐,祝箏聽的一知半解,隻聽明白了自己的冷落反累的容衍自省。


若不是正巧趕上他生了病,她今日來本就準備解釋這件事的,便直截了當道,「大人沒有什麼不對,我不見大人,隻是不願再讓大人分心,因為住在聽簫苑不回府上,難免被人議論,於大人清名有損……」


容衍眼眸微沉,「就為了那些不相幹的人?」


祝箏見他還不當回事,正色道,「不是不相幹的人,流言無端,大人不可輕視,難保以後不會深受其害。」


容衍往後仰了仰,擡手蓋住眉骨,啞著聲道,「你有沒有想過,也許那些流言不全是假的,也許我根本沒有深受其害,反而甘之若飴……」


他的語調輕且啞,帶著一種不明的意味,祝箏咽了咽,「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容衍放下手,眼中再難掩繾綣眷意,凝著她的眼睛道,「祝箏,我對你什麼心思,還不夠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