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皇上何不就當我死了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江晚餘字數:2679更新時間:25/08/27 03:10:46

晚餘在看到祁讓走進來的瞬間,周身的血液都凝固起來,手腳冰涼如墜冰窖。


明明是融融春日,她卻感到冬日般徹骨的寒意。


待看到祁讓身後緊隨而來的一抹消瘦身影,又於那徹骨的寒意中多出幾分驚懼與擔憂。


祁讓這奸詐之徒,無恥之輩,居然把清盞也帶來了。


他要幹什麼?


他是不是又想拿清盞來威脅她,逼她回去?


清盞怎麼瘦成了這樣?


原以為他們此生都不能再相見,沒想到竟又在這樣的境地重逢。


或許,他們這幾個人,真的是前世註定的孽緣吧,兜兜轉轉,終究是離不得,又近不得。


晚餘扶著門框,勉力支撐著自己發軟的身子,哀傷又絕望的目光隔著滿院子的黑甲兵士和徐清盞遙遙相望。


徐清盞仍舊一身大紅綉金蟒袍,已是暖春,他還披著厚厚的披風,在微涼的夜風中發出陣陣輕咳。


他跟在祁讓身後,視線穿過人群,望向那個穿著寬大僧袍,依門而立的姑娘,心中思緒如潮,五味雜陳。


皇上隻命他帶一隊東廠番子隨軍出發,一路上都沒有告訴他此行的目的。


他隱約猜到是和小魚有關,隻是皇上盯得太緊,他不敢私下行動。


而今小魚就在眼前,他心中猜想也得到證實。


能讓皇上如此瘋狂不顧一切的,果然隻有小魚。


他知道小魚沒死,隻是沒想到,她竟然會向西而行。


向西,是長安的方向。


她是不是想著,皇上肯定以為她不敢去找長安,所以才故意反其道而行。


她這樣雖然冒險,但也確實高明,別說皇上,連自己都沒想到。


可是,她的行蹤又是如何被皇上得知的呢?


皇上怎麼會知道她在這個偏遠的禪寺?


徐清盞帶著滿腹疑問,跟在祁讓後面,一步一步向晚餘所在的禪房走去。


隨即,就看到晚餘身後緩緩走出一個灰袍僧人,那僧人的臉,和祁讓一模一樣。


徐清盞如遭雷擊,電光石火間想通了一切。


這人是晉王祁望。


祁望不在擷芳殿,也沒有被皇上暗中殺害,而是被皇上秘密送到了這裡落髮為僧。


小魚的行蹤,定然是負責監視晉王的暗衛告訴皇上的。


皇上當年不知出於什麼目的留了晉王一命,又因為留了晉王一命而陰差陽錯地得知了晚餘的行蹤。


所謂造化弄人,便是如此嗎?


徐清盞苦笑,擡頭望天。


夜色蒼茫,天穹高遠,那隱在浩瀚星空之後的神明,靜默無聲。


祁讓在無邊的靜默中,一步一步向著禪房走去。


那個原本已經變成一堆骨灰躺在他衣櫃裡的女人,如今就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眼前。


他想了一路,懷疑了一路,始終不能確定暗衛信中所說的女子是不是她。


現在,他的所有猜想都得到了證實。


這個狡猾的女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她騙得他好苦。


這些日子,他食不知味,夜不成眠,為了她,心血都要耗盡了。


她卻沒心沒肺地在外面遊盪。


還遊盪到了晉中,遊盪到了祁望的禪院裡。


這大概就是天意吧!


老天爺都看不下去這個騙子的所作所為,才讓她走到了這裡,讓自己發現了她的蹤跡。


徐清盞!


孫良言!


都是好樣的!


一個兩個都為這騙子打掩護,把他這個皇帝當傻子戲耍!


他咬著牙,手握腰間佩劍,邁步上了台階。


搖曳的火把將他本就高大的身影映得更高更大,像一座撲面而來的山,像一頭撲向獵物的獸。


強悍的壓迫感伴著怒火如夜色瀰漫而來,晚餘無處遁逃,一隻手死死抓住門框。


祁望突然從她身後走出來,手挽佛珠擋在了她面前。


紫蘇也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放下藥碗,從祁望身側擠過去,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祁讓握在劍柄上的手青筋突起,幽深鳳眸烏沉沉地對上祁望那雙和他一模一樣,卻平和悲憫的眼睛。


五年了。


自從他將祁望囚於此地,就沒打算再見他。


如今卻因為一個騙子,一個可惡至極的女人,再次見到了他。


可見當初留他一命,也不是完全沒有用。


四周寂靜,隻有松油火把時不時爆出清脆的噼啪之聲。


兄弟二人無聲的對視讓所有人都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許久,還是祁望先豎掌在兇前,彎腰低頭念了聲佛號:「阿彌陀佛,貧僧忘塵拜見皇上。」


「忘塵?」祁讓冷嗤一聲,「撥幾顆佛珠,念幾聲佛號,就當真能忘卻前塵了嗎?」


「忘不了,就是道行不夠,勤加修行就是了。」祁望面色平靜,語氣平和。


祁讓冷冷看他:「朕今日來不是和你參禪的,你讓開,別擋朕的道。」


祁望紋絲不動:「貧僧知道皇上為何而來,但這位施主大病未愈……」


「讓開!」祁讓不等他說完,長劍出鞘,直指他心口,「讓開!」


祁望垂目看向停在心口的劍尖,神色依舊平和:「她是無辜的,你我都不該再逼迫她,佛說萬物自有因果,強求不得……」


「既如此,朕和她的因果,又與你何幹?」祁讓再次打斷,聲音比之前更添幾分冷厲。


祁望啞口無言,默默退開。


祁讓寒涼如水的目光,終於沒有任何遮擋地落在晚餘臉上。


而晚餘,也避無可避地對上了他的視線。


從冬到春,不過是一個季節的變換,對於這怨偶般的兩人,卻恍若隔世。


他好像瘦了。


又好像病了。


儘管還是那樣至尊至貴,氣場強大,天子之威令人不敢直視。


可那緊鎖的眉心,凹陷的眼窩,泛青的胡茬,卻似藏著不可言說的蒼涼與憂思。


玄色的袍服使他看起來冷峻肅殺,卻也讓他看起來更加消瘦。


那瘦伶伶的樣子,和他手中的劍一樣單薄又鋒利。


祁讓手中的劍沒有收回,而是緩緩指向晚餘。


她還活著。


她真的還活著!


這個念頭如烈火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又似寒冰封住了他的喉嚨,讓他發不出聲。


他該怒的,該恨的,該立刻將她五花大綁帶回紫禁城鎖起來的。


可是,為何兇腔裡翻湧的,除了恨意,竟還有那麼一絲可恥的歡喜?


她瘦了好多。


眼睛越發的大,下巴越發的尖,皮膚白得透明,沒有一點血色。


那本就不合身的僧袍空空蕩蕩地罩在她身上,像田間驅逐鳥雀的稻草人。


她看著他,大大的眼睛裡有驚慌,有憤恨,有倔強,有不甘,卻沒有半分柔情。


這狠心的女人!


「你不是死了嗎?」他用劍指著她,一字一字從牙縫裡擠出來。


晚餘迎著那刺目的寒光,無懼無畏道:「皇上何不就當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