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再無人應」(月票活動加更2??)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林昭字數:4876更新時間:25/08/27 03:49:35

符飛凝神注視前方地上的東西,哪怕眼睛酸的溢出淚都沒眨動,雙腿如被灌了鉛,擡不起來。


他又出現了幻覺。


「呵——」青年疲憊的臉上泛起一抹苦笑。


那布包……怎麼可能,一定……一定是又出現幻覺了!


他的病更重了啊。


符飛拖著沉重的腿往前走,走了幾步,卻見那布包還在。


他的心重重一跳。


這是自兩年前那件事後,符飛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覺到心臟跳動,自己還活著。


嗓子忽而變得乾澀,如磨砂擦過,眼睛也澀的厲害,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牙齒也在打顫,上下碰撞發出噠噠噠噠的聲響。


他眼睛倏地冒出一抹光,快步走過去,慢慢蹲下身,猶豫、畏怯,半晌不敢伸手。


要是真的……


要是真的!


「咚、咚、咚!!!」


符飛的心跳越來越快,腦袋猝然充血,一頭紮在地上。


額頭磕到什麼東西上,不是被太陽照過的溫熱的泥土觸感,是布包,棉布質感的布包。


這布包,他惦記了兩年多,八百多個日夜,兩萬多個小時。


符飛快速抓起鼓鼓的布包。


用棉線縫合的封口,接縫處的封條,上面灼人眼的紅戳都在。


他死死抱住布包,手指上的傷裂開,溢出鮮紅的血,喉嚨裡先漏出幾聲「吭、吭「,復又捂住嘴,憋回去的嗚咽在鼻腔撞出悶響,像受傷的野獸在鐵籠裡打轉。


許久後。


他笑了,淚水從眼角淌下。


那雙麻木的眼睛慢慢出現光彩。


越來越亮。


符飛猛地站起來,朝棉紡織廠沖。


「我沒貪!錢在這裡!你們看吶,我真的沒貪!!」他舉著布包大喊,把封條給所有人看,「看啊,都看看,封條還在,紅戳是全的,我一分沒貪!」


此時棉紡織廠有不少人加班。


聽見聲音好些人出來。


離得近的一眼看見那布包上的封條和紅戳,驚訝不已。


兩年前符飛的事鬧的很大,要不是律法不全,再加上廠領導維護,他起碼得坐牢,就算不坐牢接受教育也是肯定的。


可是現在。


這布包竟出現了,還是剛從銀行取出來的樣子,這……這這這,見了鬼。


廠領導走出辦公室,看到符飛高舉的布包,瞳孔驟縮。


符飛直奔他,「廠長,丟的錢,錢找回來了!我沒貪污,你看——封條和紅戳都在呢,我找回來了!」


他反覆說著自己沒貪污,眼睛通紅,情緒激動,模樣近乎癲狂。


廠領導接下符飛手裡的布包,撕開封條,裡頭是一張疊放整齊的大團結。


他再一數。


一千四百八十五。


一毛沒少。


「從哪兒找回來的?」廠領導站在台階上,如炬目光看著符飛。


「離廠裡南門最近的那條巷子。」符飛說。


「奇了怪。」長相頗威嚴的廠領導納悶兒。


從哪裡丟的又從哪裡撿回來。


見鬼了。


作為一個退伍軍人,他自然不相信世上有鬼,但這事確實沒法解釋。


男人把裝滿錢的布包給財務部,拍拍符飛的肩膀。


「符同志是位好同志。」


聽見領導這句肯定,符飛神情震動,蹲下,捂著臉哽的說不出話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狼狽不堪。


哭過後,他眼睛裡的光越聚越盛。


忽然笑起來,笑的整個身體都在顫動。


「哈哈哈——」


青年笑著站起身,被罵名壓得佝僂的肩膀直起來,滿臉淚水,卻笑的釋然。


沖廠長深鞠一躬,符飛跑出去。


他跑的很快,從棉紡織廠跑到河邊,圈住嘴啊啊啊大喊幾聲,像要把這兩年多堆積在心底的憋屈、痛苦全部喊出去。


之後,廠辦開了會。


鑒於符飛還回廠裡的損失,棉紡織廠撤除對他的行政處罰,同時對他的工作進行調整。


丟錢的事影響不好,回財務部是別想了,但是進普通廠房還是可以的。


符飛什麼也沒說,老老實實報道。


包括符家內的所有人,都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


卻不想。


半月不到,符飛和人換了工作,悄悄離開,再沒踏足過這裡。


有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再不能當作沒發生過。


這漫長的兩年,對他而言,是心底結出的痂,一碰就疼,他想重新開始。


……


同一時間。


西街一處破舊小院。


瓦片屋頂長滿青苔,層層黴綠沿著屋脊向下,院牆早已斑駁,窗欞糊的報紙泛黃,門楣殘留的半截春聯在微風吹拂下沙沙作響。


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婆子掀開黑亮的竹簾走出,她手上拿著掉了漆的搪瓷臉盆,要打水給孫子洗腳,才走到水甕旁邊,被一道光閃了下眼睛。


郭阿婆眯了眯老花眼,重新看去,水甕上面丟了兩年多的金戒指靜悄悄待在上面。


「鐺啷——」


搪瓷臉盆在地上彈跳著滾遠。


老人踉蹌撲向水甕,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攥住金戒指,將其扣入掌心,戒指上的雕花刺的她掌心疼。


手掌很疼。


郭阿婆回過神來,愣愣地張開手,戒指還在。


瞬間。


兩行濁淚從老人看不清人的眼睛流出。


她驀地一震,跌坐在地上,壓抑的哭聲從喉間溢出。


「你怎麼才出來?怎麼才出來!晚了!晚了呀!」


「我的兒——!」


「翠翠啊——!!」


「娘找到戒指了,娘有錢換糧食了,你們回來啊——!!」


郭阿婆右手握成拳,狠狠捶自己的心口,她疼啊。


「娘沒用,娘把戒指弄丟了,沒換來糧食,娘沒用啊,兒啊,翠翠啊,娘沒用!」


「老天爺怎麼不收走我這老不死的命……」


就在這時,一個兩歲多的小男孩光腳跑出屋。


看見奶奶在哭,跑過去,小手笨拙地擦拭老人溝壑縱橫的臉。


「奶奶不哭,孫孫保護奶奶。」


聽到孫子的話,郭阿婆心更疼,抱住孫子淚流的更兇。


腦中想起兩年前的事。


寒冬臘月天,雪下的很大,那會全縣糧食供應困難,兒媳婦翠翠又剛生完孩子。


才出生的大孫子啼哭聲比貓崽還微弱,她揣著僅剩的金戒指出門換糧食,還沒走到黑市,戒指找不見了,隻能空手回家。


她兒子心疼孩子,出去借米,走的太急,路上摔倒,直接暈了過去,等被人找到,身體已經凍硬了。


兒媳婦聽說了噩耗,受到刺激,大出血,血水染紅大半張褥子。


等她找來人,翠翠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這兩年,郭阿婆無時不刻不受折磨。


她覺得都是自己不小心,才害得兒子兒媳相繼慘死,要不是還有孫子,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現在這金戒指平白冒出來,有什麼用啊,她的家散了啊!


家散了!


小男孩學著奶奶哄自己,輕輕拍她的肩膀,小小的孩子懵懂但乖巧。


郭阿婆雙眼通紅,「奶沒事,奶還要把你養大呢,養得壯壯的,以後下去好有臉見你爹娘。」


金戒指能換不少錢,起碼供孫子上到高中的錢是有了!


這天,類似這樣的怪事,縣裡出現不少。


有大人找到丟失已久的東西,有小孩子莫名其妙多出一大包大白兔奶糖,還有個小姑娘找回了自己最喜歡的頭繩……


豐收大隊。


陸寶珍想吃大白兔奶糖,舉起手喊黑錦鯉。


「鯉鯉。」


無人應答。


「鯉鯉?」


仍是無人應答。


陸寶珍被陸家人寵的沒什麼耐心,用參差不齊的指甲摳黑錦鯉寄身的地方。


撓的手一道一道紅痕。


她像是察覺不到疼,還在抓著,一下比一下重,邊抓邊喊:「鯉鯉,你出來!」


黑錦鯉早消失在這方天地,自然沒辦法再回應她。


「我要你出來!給我大白兔奶糖!我還要喝奶粉,吃肉包子!!」陸寶珍用命令的語氣說。


她晚上隻吃了半碗玉米麵糊糊,她想吃好的。


蘇玉賢來給陸寶珍送雞蛋,走到門口聽見屋裡傳出聲音,駐足,豎起耳朵聽。


「鯉鯉,你再不出來,我不會去找大崽哥哥和二崽哥哥了。」陸寶珍像和什麼人對話,看著非常不高興。


透過門縫,蘇玉賢瞥見屋裡的情況。


小拖油瓶坐在床邊,雙腿晃悠,低頭盯著自己的手看,另一隻手狠狠抓撓,嘴裡嘟嘟囔囔。


冷不丁的,蘇玉賢驟然想起之前見過的……陸寶珍的變臉,黑得沒有一絲光亮的眼睛,臉上表情詭異,怎麼看都不像正常的小孩。


她心驟然沉下,涼氣迅速從腳底闆躥遍全身。


不行,必須壓壓驚!


蘇玉賢剝開雞蛋殼,把那枚雞蛋連蛋白帶蛋黃,一整個塞進嘴裡。


嚼吧幾下吞進肚子。


怕被小鬼纏上,沒敢進去,悄聲離開。


現在可沒太陽啊!


至此,原書中母慈女孝的兩個人,連感情都沒來得及培養,開始就相互仇視。


陸母見孫女房間的燈沒滅,趿著草鞋出來看。


進屋一看,寶珍的手滿是撓痕,有些地方還在冒血。


「哎呦!寶珍你這是幹啥?」陸母抓住孫女的手,趕緊給她處理傷口,滿臉心疼,「手咋成這了,你後娘呢?」


「不知道。」陸寶珍回答。


她擡起頭,失魂落魄地看著陸母,「奶,鯉鯉不理我了。」


陸母不知想到什麼,鬆開抓著陸寶珍的手,後退兩步,眼神閃躲,甚至不敢看孫女。


她牽強地笑笑,「……是嗎,可能它睡了。」


對這妖怪,陸母連提都不想提。她怕被那什麼鯉鯉盯上,她還想多活幾年,要是妖怪想抽她壽命咋整?


陸母這人有意思,捨不得黑錦鯉帶來的好處,卻也打心底不想跟它打交道。


她怕啊,怕到連提也不想提。


「鯉鯉從來不睡覺的。」陸寶珍說。


陸母臉色微白。


看看,都不用睡覺,不是妖怪是什麼!


「是,是嗎。」


不想大晚上的提晦氣的玩意兒,她岔開話題,「雞蛋吃了嗎?」


「沒有。」陸寶珍餓的吞口水,明明她不怎麼愛吃雞蛋的,「我沒看見雞蛋。」


陸母冷下臉,衝出屋,直奔兒子兒媳的屋子,砰砰砰砸門。


「蘇玉賢,你給老娘出來!連孩子的雞蛋都貪,怎麼不噎死你。」


蘇玉賢翻了身,沒吱聲。


手上蒲扇搖晃。


她嫁給陸一舟,也是陸家人,吃個雞蛋怎麼了!?


娘說的沒錯,當兒媳婦的不能總服軟,否則婆家會不把兒媳婦當人看。


必須反抗!


她男人又不能把她休了。


蘇玉賢想通後,根本不在意婆婆難聽的辱罵。


陸母翻來覆去變著花樣罵,怎麼難聽怎麼來,輸出了足足半個多小時,覺得累了,往門上踹一腳,罵罵咧咧離開。


經過陸寶珍的房間時,朝屋子喊道:「寶珍啊,吹了燈,睡吧。」


也沒說重新給她煮個雞蛋。


「哦。」陸寶珍吹滅燈,沒躺下,還坐在那裡,月光透過窗照在她身上,小女孩的臉明明滅滅,看不分明,她小聲呢噥,「鯉鯉,我餓。」


屋內一片安靜。


翌日。


不用上班,林昭睡到九點多才醒,醒來時覺得不能呼吸。


睜開眼,龍鳳胎四仰八叉地躺在她身上,安安靜靜玩兒手指。


「……」


「醒了啊。」林昭嗓音帶著剛睡醒的啞,拍拍兩個小糰子。


「嗯。」四崽清脆地應一聲。


小腦袋湊上去,在她娘臉上印上個濕答答的親親,咧開嘴笑,笑容甜的像。


「娘。」她喊著,又把頭埋進林昭的脖子處,輕輕蹭著,黏人的緊。


試問這誰扛得住?


反正林昭不能。


她坐起身,把兩個小甜崽抱懷裡,狠狠吸了吸,龍鳳胎咯咯咯笑。


鬧過後,林昭給小兄妹倆穿上新衣服,帶孩子起床。


打水洗臉,隨意把那頭如瀑的頭髮束在身後,給四崽紮頭髮。


四崽的發量隨娘,比村裡同齡小朋友黑,也多,細細軟軟的,隻看頭髮便知這是個可可愛愛的小姑娘。


林昭給她梳順頭髮,把上面的頭髮分一層出來,用中號紅蝴蝶結紮個半馬尾,不怎麼平整的齊劉海,波波頭,可愛加倍。


「真漂亮。」


小人精能聽來誇獎的話,露出純稚明亮的笑,說話語調綿軟,「娘漂漂。」


大崽二崽掐著時間回來。


兄弟倆玩的一身臭汗。


四崽想向兩個哥哥顯擺自己的頭髮,晃晃悠悠跑過去,聞到不好聞的氣味,精緻可愛的鼻子皺起來,拐個彎跑走。


崽崽嫌棄.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