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星的手用力捏著手裡的叉子，對眼前這個男人滿心怨言，卻說不出口。
滿心不滿在內心憋了數秒，才說出一句話：「賀總，你靠著這種手段維持的關係，也就這三年，三年結束……」
「三年結束我還可以想其他的辦法。」賀言琛道，「萬一你想設計別的領域需要資金，需要人投資，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關於這一點，他早就想好了。
醫院，尤其是這種公立醫院，永遠都是缺錢的。
下次可以是研究經費，可以是某個研究項目的全程支持。
他擁有的東西很少，但他有錢。
男人的表情認真而篤定。
全然是一副要和她這麼耗到天長地久的架勢。
林知星終於有些洩氣，「賀總，我們都不要再執著於過去的事情了，都往前走，你和我耗著，不過是無法原諒當年自己的行為，可我已經原諒你了。」
賀言琛垂著眸子，「我確實無法原諒，但是重來一次，可能什麼都不會改變。」
林知星表情裡藏著意外。
她一直以為賀言琛的態度是：如果重來一次一切都會不一樣。
她終於還是好奇問他：「要不，你給我說說當年的事情，為什麼會發生車禍？」
這麼多年，林知星確實不在意真相。
但是她覺得自己應該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個時間段，兒童餐廳裡幾乎沒有幾桌客人。
遠處有小朋友嬉戲打鬧發出的笑聲。
賀言琛放下手中的餐具，道：「我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車禍，車禍發生那幾分鐘的記憶像是從我大腦裡消失了，後續我去看了心理醫生，醫生說……我可能患有精神分裂症。」
男人用平淡普通的字句，將五年前辛苦隱瞞的真相全部告知。
林知星聽見男人說完最後幾個字，又特地等了一會。
她確定這是男人要說得全部內容，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就是全部的真相？」
賀言琛點頭。
這五年，她為男人找了很多很多借口。
她覺得他一定是遇見了很難解決的問題，是為了保護她，才會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不和她聯繫。
她萬萬沒想到……
一切的真相居然這麼簡單。
甚至……
荒謬！
「是。」賀言琛解釋，「你說過你很想要孩子，但是如果我患有精神類疾病，可能會遺傳給下一代，我不希望我們未來的孩子會因為我的基因而變得不健康。」
林知星心臟劇烈起伏。
她真的覺得自己蠢得可笑。
這五年，她為男人編了多少個借口，卻沒想到讓自己受了五年苦的真相，居然可笑到這個地步！
「賀言琛，你這個人真的……」
林知星手止不住的顫抖，最終什麼話也沒有說，拿起旁邊的水杯，將整杯檸檬水全部潑在男人的臉上。
放下水杯，轉身要去遊玩區域找林子安。
她剛剛起身，賀言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林知星，對不起，對不起……」
「你能不能閉嘴！」
林知星盡量壓低聲音。
她死死咬著嘴唇，強壓下內心的情緒道：
「賀言琛，你知不知道這五年我怎麼過來的？你知不知道這五年我為你編了多少理由？」
「到頭來你告訴我，一切都是因為你覺得自己得了精神分裂症！」
「你如果說你得了HIV我都能原諒你！」
「精神分裂症是什麼不得了的病？是要住進精神病院了嗎？」
林知星真的有好多好多話想說。
可這裡是餐廳。
就算人再少，就算地點再空曠，也可能打擾到別人。
「到此為止吧。」林知星站起身來，「我帶兒子走了，我收回剛剛的話，你不要單獨帶我兒子去玩，每周吃飯我也會去，但是也就是僅此而已。」
得知真相的這一刻，林知星覺得五年來努力為男人找借口的自己，像一個笑話！
真相居然就是輕飄飄的精神分裂症。
更可笑的是，他居然沒有為自己的選擇後悔過。
林知星成年後第一次見到賀言琛，除了最初的慌張和害怕，後面對他的情愫都是正面的。
此時此刻，她第一次產生了厭惡這個男人的想法。
嗯。
她厭惡他。
林知星起身去找林子安。
賀言琛追過去。
剛走幾步，林知星停住腳步，轉身道：「賀總，你是高高在上的總裁，我隻是一個普通人，您因為一個荒謬的理由已經折磨我五年，我的命沒您想得那麼硬。」
她看著他，誠懇道：「求您……放過我吧。」
林知星從來沒有一刻這麼希望與男人劃清界限。
「你聽我解釋，當初你很想要孩子，我怕因為我的病，我們生出來的孩子……」
「不要再說了，您最正確，您為我著想，是我不識好歹，可以了嗎！」
林知星從小到大，從來沒有發過這麼大的脾氣。
她生氣的不僅僅是這個荒謬的理由，更是男人的自以為是。
周圍的人都看過來。
林知星兩隻手擡起，努力和男人保持距離，「好了，就到這裡吧，我和安安走了。」
此時安安已經聽見響動走過來，林知星直接帶著他離開。
回去的路上，林子安已經意識到了什麼。
林知星將他放上兒童安全座椅時，他小心翼翼問，「就我們走嗎……」
林知星一把抱住兒子，「安安，對不起……媽媽可能沒辦法和你爸爸好好相處。」
她眼眶發熱，內心的情緒翻湧。
說是憤怒，說是難過。
說到底……
更多的是委屈。
為自己覺得不值。
林子安認真道：「我不要爸爸，我隻要媽媽。」
林知星擡起頭，看著兒子這張肉乎乎的小臉，又說了一遍：「對不起……」
回到家裡。
林知星獨自消化了幾個小時的情緒。
依舊覺得心裡堵得厲害。
她給汪雪發了一條消息：【我想借酒消愁。】
幾分鐘後，汪雪馬上分享來一個酒吧地址。
後面跟著一條消息：【半小時後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