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星本來睡得迷迷糊糊的，聽見這句話後大腦空白了幾秒，又瞬間清醒！
137床！
不就是周巧華嗎?
「怎麼回事？什麼時候的事情？」
林知星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從床上站起來，一邊夾著電話，一邊換衣服。
一秒鐘都不敢停！
她晚上查房時，老人還好好的，心跳也正常。
這才幾個小時，怎麼突然去世了！
「不知道怎麼回事，她自己把電池的線拔了，把交流電的線也拔了。」醫生道。
林知星已經完全清醒了，她趕緊詢問：「確認是她自己拔的？！」
安裝人工心臟後，醫生反覆提醒周巧華，以及她身邊的其他人，人工心臟即時換電池的重要性。
醫院給老人配了六塊電池，每塊電池能運行6-8個小時。
為了確保病人的安全，晚上睡覺前都會插上交流電。
這是雙重保險。
絕對不會出意外。
不管是誰拔掉這電池，以及交流電，都是殺人。
如果是老人自己做的，那她就是自殺。
「看情況應該是的，機器報警後我們馬上趕過去，進行搶救，不過已經……來不及了。」醫生沉默片刻，道，「總之你儘快過來吧。」
林知星穿好衣服下樓時，看見賀言琛已經站在玄關處。
男人面色沉重。
很明顯，他也接到了通知。
即便周巧華對他萬般不好，也是他的母親。
兩個人一起出門，上車。
轎車平穩行駛在夜色裡。
整個過程誰也沒有說話。
林知星看見男人襯衫的扣子錯位的緣故，領子一高一低。
白天華醫附屬醫院外面這個小停車場永遠車滿為患。
到了晚上，大半個停車場都空著。
轎車停好後……
「等一下。」
林知星叫住要下車的賀言琛。
她擡手，一顆一顆幫男人把錯位的扣子改回來。
男人就這麼垂眸看著，依舊沒有說話。
等到扣子重新扣好，二人下車。
此時，周巧華的屍體已經被送進太平間。
醫生帶著他們過去。
林知星準備跟進去，賀言琛回頭道：「我自己進去看看吧，你不用過來。」
林知星身為醫生，本身對太平間這種地方沒什麼恐懼。
但她還是選擇留在外面。
隻有賀言琛一個人進去。
林知星剛在外面站了一會，莊業成和另一名副主任趕了過來。
得知賀言琛一個人在裡面，兩個人也都停住腳步。
莊業成低聲道：「我們這邊已經報警了，保姆和護工也都沒有放走，病房也沒有再讓其他人進，一切都等警察過來。」
不管怎麼說，周巧華嚴格來說不算正常死亡。
不能按照一般死亡的流程來走。
林知星小聲問：「保姆和護工有嫌疑嗎？」
對面的醫生參加了搶救，他回憶了一下，搖頭道：「我感覺沒有，當時我們進入病房時，老人那個動作就是去拔交流電的，人工心臟完全靠電池維繫……」
「人命關天，不要自己亂猜。」
莊業成闆著臉教訓醫生。
他不是有意要訓醫生，隻不過賀言琛身居高位，行為莫測，應該事事小心。
醫生低下頭不再說話。
賀言琛在太平間裡不過待了幾分鐘，就出來了。
莊業成馬上說：「賀總，醫院已經報警，警察會把事情調查清楚的。」
賀言琛第一時間沒有說話。
又走了一段路，男人才停住腳步，對莊業成道：「不用了。」
「什麼不用了？」
莊業成有些沒有聽懂。
「警察調查期間，我母親不能火化，老人這些年生病已經受了不少苦，我不希望她死後還不能入土為安。」
賀言琛看向莊業成，「讓警察不用調查了，等母親遺體火化後，我會將她的骨灰和我父親的骨灰合葬在一起。」
「好的，知道了。」莊業成頓了頓又說，「老太太生前做過人工心臟手術，如果火化的話，需要手術將人工心臟取出來。」
「可以。」
賀言琛道。
沉默一路的林知星這才開口：「這個手術我來做吧。」
這顆人工心臟是她放置進去的，由她來拿出最合適。
哪怕是已經去世的遺體，也應該被好好對待。
賀言琛看向她「嗯」了一聲。
-
人工心臟摘除手術被安排在上午。
由於是遺體，手術並沒有佔用專業手術室。
手術人員也隻有林知星一個人。
周巧華去世之前，狀態已經非常差了。
此時的老人目光平靜，反而像是睡著了一般。
林知星小心翼翼順著之前的刀口再次切開，將人工心臟摘出，又重新將兇口縫合。
她是主刀醫生，縫合這種工作現在都是交給助理完成。
這一次，她要自己來做。
周巧華這些年關於心臟的三次手術都是由她來完成的。
那麼這最後一次，也應該由她來收尾。
一切結束。
林知星又檢查了一下縫合線，為老人將衣服穿好，將那顆小小的人工心臟放在透明封口塑料袋裡，帶了出去。
護士進去，將遺體蓋好重新拉到太平間裡停放。
賀言琛就在門口。
她將塑料袋遞給男人，「這個給你吧。」
賀言琛接過來。
林知星看著被男人拿在手裡的人工心臟，道：「抱歉，我明天要去外地手術這件事情……」
手術是後天和大後天兩天。
她明天必須要提前過去。
雖說她現在已經拿到了病人的各種資料，還是提前過去，跟病人接觸一下，提前了解病人以及手術室的情況。
「沒事，你的工作重要，我的事情我會自己處理好的。」男人頓了頓又說，「你把回程的日期告訴我，我會去接你的。」
「不用，如果葬禮的時間訂了你告訴我，我盡量趕回來。」
林知星道。
「嗯。」
男人點了點頭。
隨後轉身往前走。
林知星放在白大褂的兩隻手為我蜷縮。
賀言琛在她前面幾米遠的位置往前走。
這條走廊兩邊沒有窗戶，上方是普通的白熾燈，燈光包裹著男人深色的襯衫西褲，將男人的身影襯得那麼孤獨。
林知星遲疑片刻，終於快步走到男人身邊，道：「賀言琛，節哀順變。」
男人身影一頓。
整個走廊很安靜，沒有任何人來往。
林知星遲疑片刻，終於還是張開雙臂抱上男人的腰，臉在他的兇膛短暫地貼了一下，不等男人反應過來，她又後退一步與他拉開距離。
她擡頭認真道：「就算周阿姨去世，你也不是一個人，還有我和安安，我們會一直陪著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