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嘩嘩的雨聲砸在窗戶上，明明是嘈雜的醫院。
此時卻隻剩下雨聲，有種冷冰冰的煩躁。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燈暗了下來。
李歡和其他醫生走了出來。
林知意扶起鍾敏走了過去。
李歡看了看她們，又看向了宮沉。
他為難道：「抱歉，你們有什麼想說儘快說吧。」
李歡的話猶如當頭一棒。
明明說話中氣那麼足的人，怎麼突然就……要死了？
鍾敏深受打擊，搖搖欲墜地靠著林知意。
「不可能，我們在國外動過手術，已經痊癒了。」
李歡嘆了一口氣。
「我想老爺子應該是隱瞞了你們真正的病情，他不想你們你知道他將不久於人世。」
他的話給了林知意一些啟發。
作為家族掌權者，姜老爺子回國後的一切都顯得太心急了。
包括讓和宮沉毫無瓜葛的傅舒立即懷孕。
還有對她和星星下手。
簽下那些不公平的文件。
條條都精準地踩在了宮沉的雷區。
老爺子是個韜光養晦的人，不可能連這一點都不知道。
除非他……來不及了。
他必須為姜家安排妥當。
林知意想著，下意識看向宮沉。
從老爺子去搶救，他就沒有說過一句話，站在走廊裡把玩著手裡的打火機。
「三爺……」
「我沒事，我讓陳瑾先去學校接龍鳳胎過來。」
宮沉平靜地安排著一切。
越是這樣，林知意知道他心事越重。
不等她開口，宮沉淡聲道：「我去通知一下姜家的其他人。」
說罷，他轉身要走。
鍾敏撐著身體快步上前，拉住了宮沉。
「宮沉，別走，你舅舅現在最想見的人就是你。」
「我等會兒來。」
宮沉並沒有回頭，像是在迴避什麼。
鍾敏哽咽道：「我知道我現在怎麼解釋都沒用，可你舅舅的病也是因為多年的愧疚，加上不積極治療才變成這樣的。」
「你表哥表嫂在世時，就多次勸他去治療，他說他要早點下去向你媽媽謝罪。」
「後來你表哥表嫂去世，他看著龍鳳胎明白自己不能倒下，雖然積極治療，可醫生說情況很棘手，後來他跟我說治好了，我以為他是放心不下孩子們。」
「原來……」
鍾敏無力地抓住宮沉的手臂。
宮沉遲遲不說話。
林知意主動道：「我來聯繫傅舒和傅彬，三爺你陪著姜太太。」
宮沉側首看了看林知意。
林知意淡淡一笑，握了握他的手。
「你也不想剩下的日子都愧疚吧？去吧。」
說完，林知意像過去宮沉安撫她一樣，捏緊了他的手。
隨後她轉身去聯繫傅舒和傅彬。
宮沉收回目光，扶住了鍾敏。
鍾敏寬慰道：「我當初沒看錯，知意很適合你，宮沉，對不起。」
宮沉搖頭。
這時，老爺子被人推出來送進了病房。
不過短短幾小時而已，老爺子眼眶深凹，毫無血色。
鍾敏盯著他，上前的每一步都格外艱難。
她落著淚：「你好狠心，你為什麼連我都騙？你讓我以後怎麼辦？」
林知意聯繫好傅家兄妹，說明情況後，回到了病房。
看到這一幕，她鼻子一酸，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默默站到了宮沉身邊。
宮沉呆愣著，甚至沒有察覺到她。
機器滴滴滴響著。
片刻後，姜老爺子蘇醒。
他無力地看著鍾敏，擡手摸了摸她的髮絲。
兩人相望，似乎有什麼話要說，可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鍾敏握住他的手緊緊貼在自己的臉上。
「別離開我。」
姜老爺子什麼都沒說，緩緩轉頭看向床尾的宮沉。
那殷切的眼神，飽含著太多的事情。
宮沉從身後拿出一份文件。
他走到了姜老爺子面前，將文件展示給他看。
老爺子眼眸晃動，直到看到落款的日期，他眼中渾濁，帶著濕潤。
他錯了，錯得離譜。
宮沉早就安排好了龍鳳胎的未來。
他卻一次次不信任宮沉。
宮沉放下文件：「姜家的一切都是他們的，我不要。你可以安心了。」
他轉身時，姜老爺子牟足了勁抓住了他。
下一秒，老爺子摘掉了氧氣罩。
對著宮沉顫抖著擡起手。
「宮沉……宮沉……對不起。」
宮沉沒有回頭，快步離開了病房。
林知意準備追出去時，老爺子卻看向了她，眼淚盈眶。
「小宜……對，對不起，大哥對不起你。」
「……」
林知意知道老爺子是彌留之際開始糊塗了。
她沒有反駁，低著頭離開了病房。
同時，龍鳳胎和姜家其他人也到了。
林知意和他們打了一聲招呼，快步走到了宮沉面前。
「三爺……」
宮沉站在窗邊，低頭點了一支煙。
可打火機怎麼都點不著火，隻能一遍又一遍重複著動作。
咔咔咔……
「爺爺！」
「爺爺！」
龍鳳胎的哭聲傳了出來。
宮沉手一僵。
林知意立即伸手擁住了他。
「我們還在。」
宮沉俯身，將臉埋進林知意的頸間，緊緊抱著她。
……
姜家。
離開時，院落還帶著驕陽和繁花。
再次踏進這裡，已經換上一片縞素。
林知意端著熱粥走進了房間。
鍾敏靠在床頭，雙眼無神。
一夜之間，她兩鬢已經白了。
那個笑起來和藹的老太太，此時嘴角都動不了。
聽到聲音，她撐起身子。
「知意，是不是客人來了，我這就來。」
她擦掉臉上淚痕，低頭整理一下髮絲。
林知意伸手阻止她下床。
「姜太太，你一晚上沒合眼了，先吃點東西，休息一會兒，姜家人和傅彬準備得很周全。」
鍾敏搖頭：「我安靜不下來，一安靜周圍全是老頭子的影子，我白髮人送黑髮，現在又要送他離開。我……」
林知意端著熱粥，不經意道：「龍鳳胎也在招呼客人，小璽很厲害，已經有長孫的擔當了，就連思宜都很堅強。」
鍾敏愣了愣，強忍著什麼。
林知意伸手抱住她：「姜太太，哭出來吧，沒事的。」
鍾敏嗚咽一聲，伏在林知意肩頭痛哭了出來。
「知意，我再也見不到他了，我這心太痛了，我們這一輩子都沒怎麼分開過，現在卻陰陽兩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