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小雨綿綿。
天空烏雲密布,白天也似夜晚一般昏暗。
雨聲輕輕拍打窗戶,盛驍閉上眼,昏昏欲睡。
夢裡也是這樣的朦朧畫面。
寮房裡門窗緊閉,他被那個妖艷的女人壓在小小單人床上,無法動彈。
入目是菩薩的畫像,僧服還完整的穿在身上,鼻息間甚至還有香灰的餘味。
如此嚴肅忌諱的地方。
米雅蘭衣衫不整與他緊密相連,掌控著他的命脈,攪散他的理智和自持。
她說她不信佛,做就做了,所有報應她一個人承擔。
她說你快樂嗎,盛驍。
她說我好想你。
她說,「你幫裴景川,不管你要幾次,我都給你。」
最後一句話讓他發狂。
明知道是利益來往,是有所企圖,是她低俗的計倆,但他還是忍不住沉淪於她的手段之下。
越憤怒,越是不捨得停。
願賭服輸,他答應幫她,累趴下的米雅蘭抱著他,囈語,「事成之後,我跟他離婚,好不好?」
她笑得那麼動情。
盛驍信了。
可再次見面,她依舊在萬皓身邊,夫妻恩愛,光芒耀眼。
擊碎了他最後一絲尊嚴。
夢也碎了。
盛驍醒來時,身上僵硬得發痛。
明明夢裡的一切都讓他憤怒憎恨,可回到現實,他不受那個女人幹擾了,卻又空虛得心臟麻木。
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手機在一旁響起。
盛驍伸手拿過,嗓音微啞,「爸。」
盛志城問,「我聽說你前幾天去參加秦淵的訂婚宴了?」
「是。」盛驍掀開被子起床。
「你不是一直很忌諱人多的場合……」盛志城欲言又止,「願意出去就好,看樣子這次給你找的醫生有點本事。」
盛驍垂眸,情緒藏在眼底,「還有事麼?」
「過來吃頓飯吧。」盛志城心疼道,「不要總把自己關起來,好麼?」
他如此誠懇,但盛驍無動於衷,麻木道,「好,等會過去。」
……
坐在車裡,盛驍降下車窗,伸手觸碰冰涼的雨水。
水打濕他的衣服,他渾然無感,濺起的小小水花在指尖起舞,又很快消散,替換上新的雨珠。
數不勝數。
就像人類一樣,大同小異,舊的去了,新的又來,隻要有錢有勢,想要多少有多少。
但他就是犟,就是軸。
非她不可。
可她不這麼覺得,她隻會當他是雨珠,永遠不缺別的人代替他。
司機小心翼翼打量他,「少爺,窗戶關上吧,小心著涼。」
盛驍,「不用管我。」
「老爺子知道我沒有照顧好你,又得罰我了,少爺,你不要讓我為難。」
盛驍抿了抿削薄的唇,到底還是收回了手,關上車窗脫下潮濕的外套。
「約在哪吃飯。」
司機如實回答,「在公司。」
盛驍微微擰眉。
很快車子就到了樓下停車場,一輛熟悉的車牌號映入眼簾。
……
餐桌上,盛志城問了很多他病情恢復的情況。
盛驍隻有兩個字,「還好。」
他吃飯緩慢,中規中矩,禮貌又疏離。
盛志城嘆了口氣,不打擾他。
一直到放下筷子,盛驍才道,「萬皓來找你做什麼。」
盛志城面不改色,「想求我手下留情,但我沒見他。」
收購米氏集團已經是去年的事了。
拉扯這麼久,往日繁盛的米氏已經油盡燈枯,沒有了任何反抗的餘地。
隻能走人情這條路。
盛志城道,「兒子,我知道你的執念是什麼,所以我一直吊著萬皓,想把這件事交給你處理。」
盛驍覺得好笑。
是嗎?他表現得那麼明顯嗎?
即使他病了,把自己關起來,不去打探米雅蘭的任何消息,也還是有人清楚他沒能忘得了她。
多諷刺,多狼狽。
可事實就是如此。
秦淵的訂婚宴他破例前往,不是為了給那對新人送祝福。
而是他受不了沒有止境的折磨,想再見她一眼。
但她消失了。
那天她沒來。
盛志城見他不作聲,就自己拿主意,「如果你覺得煩,米氏集團那邊,我就叫人去走流程了。」
盛驍收緊手指。
「我來處理。」
盛志城打量他的神色,「好,隨你高興。」
飯後沒多久,盛驍就走了。
盛志城疲憊地坐在椅子裡。
秘書端上一杯茶,「少爺還是沒能放下,可怎麼辦。」
盛志城卻覺得這是好事,「至少他還能被影響情緒,說明還有得救。」
秘書,「但米雅蘭沒那個意思,總不能讓少爺一直這樣吧,未免也太不把盛家放眼裡了。」
盛志城抿了一口茶,表情高深莫測,「不急,先走一步看一步。」
……
萬皓沒想到,再次見到盛驍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曾經他唾棄的保鏢,此刻成了主宰自己命運的魔手。
已經數不清多少次來這裡了,他早就被磨得沒有了往日的光鮮,無比狼狽。
儘管心裡不服氣,但萬皓為了大局著想,依舊賠著笑臉,「盛少爺。」
盛驍面無表情地往外走。
萬皓就跟上。
到了雨幕裡,司機為盛驍撐傘,萬皓濕了一身。
盛驍站定。
萬皓這才道,「盛少,隻要你願意放過米氏集團,任何條件你儘管提,隻要是我能做到的,我萬死不辭。」
盛驍目視前方,嗓音冰冷,「米氏集團跟你有什麼關係。」
萬皓,「它一直都是我在經營,是我的心血。」
「但它姓米。」盛驍不做生意,也知道其中的關聯,「真要是你的,為什麼不改姓。」
萬皓獃滯了一瞬。
他看著眼前男人的側顏,眼前電光火石,突然找到了突破點。
「是……雅蘭叫我來的。」萬皓低聲下氣道,「她介於你們的過去,始終不願意出面,隻能委託我。」
盛驍捏緊了拳頭。
萬皓趁機繼續說,「盛少,雅蘭曾經真心喜歡過你,但因為各種原因沒法跟你坦誠相見,你看在過去快樂過的份上,留我們一條生路。」
盛驍聽笑了。
聲音溢出來,比這夾雨的風更森冷幾分。
「我們沒有什麼過去。」他輕描淡寫,「盛家龐大,少吃那麼一口也不會餓死,但商戰殘酷,萬總作為過來人,應該知道既然是求人辦事,就該拿出求人的誠意。」
萬皓愣在原地,「但是雅蘭……」
車門打開,盛驍彎腰上車。
「她如果真想保住米家,就讓她自己來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