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陸寧寧最後這一句，霍常鳴的眼底突然捲起滔天的怒火。
像是要將陸寧寧當場燒個屍骨無存。
路易斯見狀趕快往前一步，擋在了陸寧寧的前面。
霍常鳴見此，稍稍冷靜下來。
他一雙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陸寧寧，道：「陸小姐，我兩個問題一起回答你。你不是我，所以永遠不要妄圖站在我的角度評判我的所作所為！言盡於此，我們走！」
陸寧寧遠遠地看著霍常鳴帶人走了。
耳邊還迴響著霍常鳴的那句不要妄圖站在他的角度評判他的所作所為。
這句話的確沒錯。
所以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才會讓霍常鳴將霍聞聲完全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陸寧寧怎麼樣也想不明白。
路易斯在陸寧寧的身邊站了一會兒，忍不住開口道：「陸小姐，回去吧。」
陸寧寧回過神來，對著他點了點頭，「好。」
兩人一前一後朝著別墅內走去。
霍聞聲這邊正從霍文漁的房間出來。
陸寧寧回想到剛才霍文漁的異常，忍不住問：「文漁沒事吧。」
霍聞聲搖頭道：「沒事，她是不想我和霍家的人再鬧矛盾，所以才想著要躲起來的。」
陸寧寧忍不住心想，比起霍家的那幾個，霍文漁才是真正的親人該有的樣子。
「她先休息了，我們繼續吃飯吧。」霍聞聲拉著陸寧寧往餐桌那邊走。
路易斯道：「我就先不吃飯了，我想去看看文漁小姐。」
霍聞聲點頭，「你去吧，但是不要待太久了，讓她好好休息。」
路易斯道：「我明白。」
等到路易斯上樓去了，之前還有四人的餐桌上現在隻剩下霍聞聲和陸寧寧。
兩人明顯都沒什麼胃口。
霍聞聲突然放下筷子，對陸寧寧道：「我十三歲時候的事情，我還沒和你說完吧？」
陸寧寧點點頭，又道：「霍先生，如果你想說的話我會聽，但你如果隻是為了今晚的亂象才勉強向我解釋的話，我覺得或許不用了。因為無論以前怎麼樣，我現在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霍聞聲愕然瞬間，終於笑起來，道：「不是勉強，是我想說。」
太多的事情放在心裡，會讓腳步變得沉緩，再也無法前行。
以前的霍聞聲隻當這些是傷口，從來不願意在外人面前袒露。
可此刻，他想說給陸寧寧聽。
他的雞飛狗跳，他的寵辱榮華，他都想和她分享。
「盛雲臻，我的母親，之前和你說過的，她的控制欲很強。我13的時候她因病離世了，盛柔臻剛剛進門的時候，對我百般照顧，讓我把她當成親生母親。」霍聞聲緩聲說著，眼神有些渺遠。
年幼的孩子總是會被甜言蜜語打動。
特別是做了十幾年困獸的孩子，在被從獸籠裡放出來當成掌心寶寵著的時候，霍聞聲是真的覺得盛柔臻是對自己好的。
但在盛柔臻對自己好的同時，代價卻是父親的冷落。
年幼的霍聞聲曾無數次追在父親的身後問對方為什麼再也不對自己展露笑容了。
一次兩次，後來他不再問了。博士小說網www.book84.net
盛柔臻也終於意識到，霍常鳴根本不把霍聞聲這個孩子當一回事。
之前的好變成了變本加厲的控制和冷待。
盛柔臻才是霍聞聲十八歲那年迫不及待從家裡逃出來的真正原因。
等到霍聞聲回首，終於想到在自己年幼時候就離自己而去的母親。
想到她白天對自己嚴格，晚上卻會小心地為他的傷口上藥，並且還會唱歌哄他入睡。
想到她嚴厲卻又睿智，輕輕鬆鬆三言兩語就能將他鑽牛角尖都想不明白的事情解釋清楚。
等霍聞聲終於明白對方對自己的不止有嚴格的時候，卻再也抓不到對方的一片衣角。
哪怕無數次在夢裡哀求著叫她不要走不要走，都無法挽留。
「你說，我小時候是不是特別混賬？」霍聞聲說著笑了笑。
要是再懂事一點。
要是再溫柔一點。
那麼他的母親與世長辭的時候，會不會更加祥和一點？
霍聞聲不曾想，也不敢去想。
因為隻要稍微加以思考，霍聞聲都知道，是他弄丟了自己漫漫人生途中的指路明燈。
那是這雞飛狗跳的霍家，唯一睿智溫柔的存在。
「沒有的，小孩子都是不懂事的。」陸寧寧試圖安慰他。
霍聞聲卻搖頭說：「懂事與否和年齡無關，這是我的罪孽，我願意承擔。」
「霍先生，你別這樣想，我覺得……你母親要是知道你成長成現在的樣子，肯定會十分欣慰的。」陸寧寧握住了霍聞聲的手。
霍聞聲笑著說：「寧寧兒你放心，我說這些不是在自暴自棄，我隻是認清楚了。」
既然做過了，那就該承擔。
他不否認自己小時候是個混賬，也不為過去所做的事情找借口。
他會袒露傷口和癰瘡，讓時光將這一切的暗無天日都滌盪成最陽光明媚的樣子。
那個時候，他才能真正放下。
「那……你知道為什麼你父親會……」陸寧寧下意識地帶了些試探地問。
霍聞聲思考瞬間，無奈道：「我不知道，或許是看著我和盛柔臻關係很好，覺得我背叛了母親，於是對我失望了吧。又或許我從頭到尾就沒有達到過他的期待值。」
霍常鳴是一個深不可測的人，以如今的霍聞聲看來依舊如此。
他看不懂對方在想什麼，也不想看懂了。
「爺爺他們對祁煥很好，他們是一家人。以前我總奢望著那麼一點點的親情，才變得現在這麼狼狽。」霍聞聲說著，盡量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
可陸寧寧還是感受到了他聲音裡的澀然。
她的霍先生，從小到大感受到的都是親情的薄涼，唯一的溫熱，還是等到失去之後，才意識到的。
陸寧寧突然很想哭。
她伸手緊緊地抱住霍聞聲，啞著嗓子道：「不要他們了，以後我和文漁，就是你的親人，還有我爸媽，還有福利院裡的那些孩子。」
霍聞聲的心臟砰砰跳起來。
他說不出話，隻能緊緊地抱住懷裡的人兒。
以前在迷霧裡走了多久都無所謂。
隻要此刻他有方向，那麼未來的路就不用再迷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