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小聲說：「張管事，看來季族長沒說錯啊，這孩子讀書真的很認真啊。」
張泰笑著點點頭，就直接走到了門口。
屋門是打開的，能一眼看到屋子裡面，季豐收背對著門口坐在窗戶下，還在認認真真的念書。
張泰輕輕敲了敲門，季豐收這才聽見門口的聲音，放下書本回頭看了一眼。
「大姐夫？」季豐收微微一愣，站起來就朝門口走，「你怎麼來了？快進來坐。」
這間屋子一共住四個人，之前張泰來過的，知道其他三個也都是十幾歲的少年。
書院裡頭有夫子定期檢查，所以每間屋子都被他們自己打掃的乾乾淨淨的。
他們四個小少年是每個人一張很窄的木頭床，一張小桌子，一張椅子，然後四個人共用一個大櫃子跟其他的東西。
角落裡還堆著幾個很大的木頭箱子，每個箱子上面都上了鎖，可以把私人的貴重一點兒的東西鎖在裡頭。
季豐收把自己的椅子搬了過來請張泰坐下，又要給他倒水喝。
他們年紀小，沒人喝茶，屋子裡隻有一壺涼了的白水。
張泰說：「你別忙了，你也坐下。」
季豐收就坐下了，他果然瘦了不少，個子也長高了。
因為很久沒做衣裳的關係，他身上的衣裳顯得很短，還有些局促。
季豐收的五官跟季巧巧姐妹倆沒有太多相似的地方，畢竟這兩姐妹都是像娘親的。
張泰說：「之前季族長來我們家裡吃飯了，他說族裡的老人都想見見你，所以讓我們來接你回村子住幾天。你反正也休沐了，就跟我們回去看看唄？」
季豐收說：「還住莊園？」
「你要是不想住莊園，也可以回家。」張泰說：「住莊園的話，就跟我們住一起。」
「我跟你們住一起。」季豐收說道。
跟從前相比，季豐收顯得沉默了很多，也沒有什麼孩子氣了。
張泰說：「那我幫你收拾幾件衣裳吧。」
季豐收說：「不用，我自己來，帶一套衣裳就行了，再把書帶上。」
「都休沐了，不如就好好休息一下？」張泰說：「你讀書用心是好事，不過也不用這麼刻苦啊。」
季豐收說：「我讀書的銀子都是借來的，早點兒考出個名堂，也能早點兒把銀子還了。」
張泰便道：「好吧，你把書裝著吧。」
季豐收從櫃子裡面拿了一套灰色的衣裳出來，張泰低頭一看，發現季豐收的鞋子已經破了。
他的大腳趾從鞋子的前面戳出來，露出了補的歪歪扭扭的布襪子。
張泰沒說什麼，隻是幫著一起把季豐收的東西裝在了一個包袱裡。
收好包袱，季豐收把門窗都關上，然後又帶著張泰去跟夫子說了一聲。
三個人下了山，走到山門處，張泰帶著季豐收上了馬車。
季豐收忽然說：「大姐夫，我想求你一件事兒。」
「什麼事兒？」張泰好奇的問道。
對季豐收這個孩子，張泰是既不討厭也不喜歡，隻因為他是季香香的弟弟，所以才會有幾分關照。
季豐收低聲說：「回冬山莊之前，我想先去一趟下潭村。」
張泰一愣，下潭村是黃大花變瘋傻之後被賣過去的地方。
張泰笑了笑，道：「好，桑枝啊，咱們先去下潭村。」
「知道了。」桑枝應了一聲，就趕著馬車朝前走了。
季豐收低聲說了謝謝，張泰道：「你之前去看過嗎？」
「沒有。」季豐收說：「我一個人不敢去。」
張泰笑了笑，沒再說話了。
下潭村離的也不算遠，桑枝趕著馬車到了那裡，在路邊隨便找了個人問了一聲，就問到黃大花現在嫁的四狗子的家。
那人還說：「四狗子新討的傻子還挺爭氣的，都快生啦！」
季豐收在馬車裡面低著頭不說話，張泰說：「你要是不想去，咱們就不去了。」
季豐收頓了一下，咬牙道：「我還是想去看一眼。」
馬車就行到了四狗子的家門口，四狗子這個人雖然很差勁，但他家裡倒是不窮的，幾間大瓦房也蓋的齊齊整整的。
張泰先一步下了車，也沒出聲，隻朝院子裡面看了看。
也是湊巧，剛巧就看見大著肚子的黃大花坐在院子裡面曬太陽。
跟村民說的一樣，黃大花的肚子確實很大了，估計再有個把月就要生娃娃了。
她還跟之前一樣難看，人很瘦，隻有一個肚子顯得很巨大。
腦子約莫還是沒有恢復，一個人坐在那裡看著院子裡的雞也在一直傻笑。
張泰沖著馬車裡面說：「豐收啊，你娘一個人坐在院子裡呢，你可以下來看看。」
季豐收有些小心翼翼的下了車，然後站在了張泰的身後輕輕朝院子裡面探過頭去。
張泰的衣裳被季豐收揪的緊緊的，估計這孩子是太緊張了。
看了一會兒，屋子裡響起了四狗子的聲音，他吼道：「瘋婆子！快去燒火做飯了！我肚子餓了！」
喊了一遍，黃大花沒什麼反應，還是傻乎乎的盯著院子的母雞一直看。
四狗子就大踏步走出來，一巴掌拍在黃大花的腦袋上，「瘋婆子，喊你呢！快去做飯！」
這回，黃大花聽見了，她傻笑著站起來，兩隻腳呈嚴重的外八字，慢吞吞的朝竈屋走去了。
季豐收在被四狗子看到之前，就猛地一下用力把張泰拉到一邊去了。
過了一會兒，四狗子又進到屋裡去了，季豐收才說：「大姐夫，可以回去了。」
張泰說：「你不用進去看看嗎？你娘……」
季豐收說：「不用了，我們回村吧。」
「好吧。」
幾個人重新坐上馬車，開始朝著冬山莊行去。
路上，張泰見季豐收一直低著頭滿身陰鬱，便道：「你心裡要是不痛快，可以跟我說說。」
季豐收擡起頭，表情倒是挺平靜的。
他說：「我沒什麼不痛快的，我娘變成這樣，也是她自己找的。還有我自己，我也是自作自受，沒什麼好提的。」
張泰說：「我發現你雖然年紀不大，倒是想的挺明白的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