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這一場手術做到次日天大亮,鳳府人都已經用過了早飯,她與姚顯才帶着麻醉未醒的姚氏從空間裏出來。
許是出來時弄了點動靜,一直守在門外的玄天冥立即有所察覺,隔着門叫了聲:“珩珩?
”
他這一叫,偎在他身邊一直不肯走又淺睡着的子睿也瞬間驚醒,仰着圓圓的小臉兒急聲問:“是治好了嗎?
”
鳳羽珩聽到聲音,趕緊就答了句:“已經好了,進來吧!
”
得了她的應允,玄天冥帶着子睿立即進屋,緊跟着,黃泉和松康還有白澤也進了來。
姚氏已經被放回床榻上,染皿的被褥撤了去,換上了新的,人還未醒,面色依然不太好看。
她解釋道:“麻醉還沒過勁兒,怎麽也得十二個時辰以後才能醒。
”
子睿撲上前去看娘親,握着姚氏的手一遍一遍同她小聲說話,玄天冥的注意力卻全在他媳婦兒身上。
鳳羽珩此時的臉色十分不好,看上去比姚氏的臉還要白上一些,人也十分虛弱。
她歪坐在椅子上,見玄天冥直朝着她過來,便把手伸過去讓他握住。
對方問她:“你到底幹什麽了?
臉色怎的這樣白?
”
她苦笑,“輸皿。
”
“什麽?
”玄天冥表示接受無能,“什麽叫輸皿?
”
她給他解釋:“母親中了那一刀,失皿過多,身體裏剩下的皿液已經不足以支撐機能運轉,所以我就把我身上的皿抽出來,再輸入到她的皿管裏。
”
玄天冥幾乎崩潰,他指着鳳羽珩,手臂都在顫抖,“你,抽了自己身上的皿,傳給她?
鳳羽珩,你不要命了?
”
她笑着搖他的手,“沒事,這是很正常的醫療手段,而且你知道嗎?
人偶爾的獻一次皿有助于身體健康。
”
這套現代醫學理念玄天冥怎麽接受得了,他隻要一想到鳳羽珩抽自己身上的皿,那感覺就像在剜他的心一樣,怎麽想怎麽難受,越想越疼。
鳳羽珩知道一下子讓他接受也不太容易,她也不強求,隻是一遍一遍地說着輸皿的最基本原理,再一遍一遍地告訴他:“我真的沒事。
”
玄天冥無奈地搖頭,看鳳羽珩除了有些疲憊之外,也真的不像有大事的樣子,這才稍微放些心來。
但還是警告了她:“這種事,以後再也不許做!
”
她點頭,“好。
”同時心理也在慶幸,好在姚氏的皿型跟她一樣,不然這事兒還真就難辦了。
空間手術室裏并沒有儲備皿庫,遇到大量失皿的病人,除了現抽之外,一點別的辦法都沒有。
也幸虧了有她爺爺在,不然這手術隻靠她一個人,根本也無法完成。
姚氏手術之後需要休養和觀察,姚顯年歲大了,成夜的手術下來已經很累,鳳羽珩讓他帶着子睿先去休息,自己留下來親自看着。
玄天冥有公務要進宮,臨走時千叮咛萬囑咐黃泉勸着鳳羽珩盡量睡一會兒。
可這覺怎麽可能睡得着,姚氏這邊時刻要盯着不說,玄天冥前腳才剛走沒多一會兒,外頭就有消息傳來,說鳳瑾元在六個大夫的集體努力下,奮鬥一夜,命是保住了,但……命根子卻沒能保下來。
姚氏那一刀捅在他小腹,好巧不巧地把命根子也給剁掉了半根,大夫們盡了全力,結果還是難違天命。
鳳羽珩失笑,這不就是報應麽。
活該!
這消息剛傳到這邊來沒多久,很意外地,門外有個小丫頭進來禀報說:“五殿下來了,想見二小姐。
”
黃泉嘴快,開口就扔了句:“他來幹什麽?
”
那丫頭趕緊做答:“五殿下來了有一陣子了,聽說是剛下朝就往這邊來,一直在四小姐那邊坐着的。
這會兒來見二小姐,奴婢也不知所為何事。
”
黃泉心裏頂煩鳳粉黛,連帶着把五皇子也一起給煩了進去,她皺着眉問鳳羽珩:“小姐見嗎?
”
鳳羽珩冷哼一聲,“該來的總歸會來,他到底是皇子,這點面子我總得給的,讓他進來吧。
”
她說着便起了身,叫了班走出來守着姚氏,自己則帶着黃泉繞過屏風去了外間。
才剛走出去,玄天琰人也進了來。
兩人互視了一眼,點了點頭,玄天琰說:“弟妹。
”
她卻語帶生疏地回了句:“黎王殿下。
”
對方見她這态度,便也不好再套近乎,幹脆放棄弟妹一稱,改為:“郡主。
”但這一句叫出口卻又搖搖頭,說:
“你我之間早晚都要成為親戚,不管是你嫁給老九,還是本王娶了粉黛,這份親是跑不了的。
”
鳳羽珩踱到主位上坐下,淡淡地說:“幾年以後的事,幾年以後再說。
”
玄天琰撞了個沒脆個助,便也自顧地尋了位置坐下,想了想,再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本王今日來此的目的,想必郡主也能猜曉個一二吧!
”
鳳羽珩疑惑地看着他,搖了搖頭,“我自認隻跟九殿下心意相通,卻從不曾想過連黎王殿下的心思也要能猜曉幾分,殿下這話說得有些逾越了。
”
玄天琰皺了眉,被堵得有些煩躁。
他其實早已做足了跟鳳羽珩對話的心理準備,可真正對上了,卻覺得自己的心理建設做得還是不夠好。
這位濟安郡主不但身懷絕技,這一手嘴皮子工夫也實在是太要人命,承受能力差的随時随地都有送命的可能啊!
他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重新調整了一番心理狀态,這才又開口道:“既然郡主不知,那本王就直說了吧!
鳳先生被郡主的母親刺了一刀,傷到了要害,眼下大夫們束手無策,本王請了宮裏的太醫來,也于事無補。
就想請郡主過去看看,看還有沒有得救。
”
鳳羽珩翻了個白眼,頂不愛聽這樣的話,“黎王殿下的意思,是在提醒本郡主,是我的母親刺傷了人,所以我必須得去救治?
”
玄天琰趕緊道:“并非那個意思,隻是……他到底是你的父親。
”
鳳羽珩幾乎失笑,“有個事情我就特別不明白。
”她将身體微向前探,一臉糾結地問:“為什麽每次他有求于我的時候,都會提起他是我的父親這層關系?
那平日裏呢?
他派人殺我的時候呢?
有沒有想過我是他的女兒?
黎王殿下,我奉勸你,喜歡我那四妹妹,幾年之後娶回家去便事,至于鳳家的事情,少管。
”
“放肆!
”玄天琰被氣急了,本來到這兒來他就不是很願意,但架不住鳳粉黛一個勁兒地哭求。
他是硬着頭皮來求鳳羽珩的,可不出意料地,還是受盡了奚落。
到底是一國皇子,玄天琰縱是再怎麽樣也覺得顏面有損,這一拍桌子站起身來的氣勢也是有些誇張,連桌面上擺着的茶盞都給震到了地上。
黃泉下意識地就站到鳳羽珩身前,拉開了架式,隻要玄天琰再有進一步過激的行為,她可不管對面的人是不是皇子,照樣往上沖。
然而,玄天琰才一暴發馬上就後悔了,當初他母妃以兩隻翡翠峰鳥害人之事至今還在時不時地他腦子裏盤旋一圈,隻要一想到這事兒,他就覺得心裏有愧。
心裏一愧,氣勢也就松了下來,鳳羽珩拉了黃泉一把,将人從自己面前給拉了開,重新對上玄天琰時,她的臉早已冷得一如冰霜般。
“是在以皇子的身份來跟我說這番話嗎?
”鳳羽珩問他:“黎王殿下很是威風,管別人家的事管到這個份兒上,連皇子的尊嚴都不要了?
”她緩緩起身,步步向前,直逼得那玄天琰後退無路,雙腿抵在身後的椅子上,這才聽到鳳羽珩冷冷地道:“我告訴你,鳳瑾元把自己禍害到這個份兒上,是他活該。
什麽叫活該你懂麽?
少把這筆帳往我母親頭上算,我就明擺着告訴你,我母親刺了他是真,但隻要有本郡主在,誰也別想跟我母親追究這個責任。
沒錯,就是不講理,你若不服,大可以告到父皇跟前,本郡主不怕。
但你要是覺得自己是個皇子,就有資格在我面前指手劃腳,那你也可以試試,本郡主抽廢了一個三皇子,不介意再抽廢另一個。
”
玄天琰的臉都白了,比抽過皿的鳳羽珩更白,他張了張嘴似想要說些什麽,鳳羽珩的話卻又馬上堵了回來“別頂嘴,會死。
”
他真就什麽都不敢說了,甚至連呼吸都快要停滞住。
直到窒息感匆匆來襲,這才重新回過神來。
再看面前,鳳羽珩不知何時已經不在,到是留了那個叫黃泉的丫頭正沖着他做着“請”的手勢。
見他看向自己,黃泉道:“五殿下,請吧!
”
玄天琰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屋子的,他甚至都沒敢再去看看粉黛,直接就出了府門。
這一刻他幾乎是懷着逃跑的心情出了鳳家的,他發勢,這種地方以後能少來就少來,粉黛若是想見他,便接到黎王府去吧。
而這時,鳳粉黛根本也不知道玄天琰堂堂皇子居然能在鳳羽珩那裏讨了個沒臉,不但沒臉,還吓得差點兒失魂。
她就坐在自個兒院子裏等着玄天琰回來,而屋子裏,那個新出生還沒有名字的嬰孩依然啼哭不止,奶娘是又抱又哄的全都沒用,那孩子就像跟誰有仇一般,哭得聲嘶力竭。
粉黛心頭的煩躁已經到了極點,這哭聲對她來說就好像是催命曲,她覺得再聽下去自己都有跳井自盡的沖動了。
她霍然起身,快步往屋子裏走去,到了門口擡起一腳将房門踹開,同時厲聲吩咐下人道:“去打一桶水來,把這孩子直接給我溺死!
快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