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百九十三章 師父的套路
這句話到底起了作用。
喬钰快速掩飾好自己情緒。
别的孩子,十幾歲還可以縱着性子。
但喬钰不一樣。
要是一家之主在人前掉了眼淚,露了軟弱,便是失了威儀,以後也不好統領手下,平白讓跟着的人笑話。
喬家又是折騰了一陣子。
喬钰回來,又是伺候用膳,又是瞧傷看病,弄到半夜,人這才漸漸散了。
華農拿着藥箱從主院裡頭出來。
幾個老頭連忙迎了上去,語氣急切。
“怎麼樣?
有沒有事?
”
華農搖搖頭,又點點頭。
老校長罵了一句。
“你這是什麼意思。
”
喬家伺候的婆子在旁邊拿着帕子掉眼淚:
“胳膊和腿傷的重,一道道疤橫在那,都不知道能不能消掉,還有背上,也不少。
”
她老眼通紅,可心疼壞了。
“太子爺自小就是個淘氣的,又是習武的身子,磕了碰了傷了,咱們伺候的人平日裡也見慣不慣了,可現在傷成這樣,還是頭一回,指不定當時怎麼疼呢。
”
這話讓人怎麼能聽進去。
喬老爺子溝壑蒼老的臉勃然大怒。
“他小南山這是想要了我孫兒的命!
”
華農歎了一口氣。
“好了好了,别吵了,這腿傷了經脈,好在恢複的不錯,不過後續還是要做做複健,仔細養養。
”
幾個老頭連連點頭。
這回他們肯定看住了。
盡快讓孩子康複要緊。
院子裡的人悄悄說了一會兒話,慢慢散了。
屋子裡四腳銅獸火爐燒的旺旺的。
床褥綿軟,寶蠶錦絲的被子上露出一個腦袋,環顧四周,待聽到外頭沒人,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氣。
好險。
差點以為要挨揍了。
也不知道明嬴和大師兄他們有沒有回來。
回來的匆忙,說是派了車去接,這大晚上落了鎖,估計要明日才能見了。
她心裡頭歎了口氣。
仰躺在床上,盯着床頂的瑞獸浮雕,眼眸漸漸渙散起來。
還是回了家裡。
隔着數裡地,小南山層層山巒近在咫尺。
當日種種也悉數浮現起來。
一想到那一日寒冬飄雪,喬钰隐在被子裡的手便狠狠攥緊。
如今第一件大事,便是把自己的劍讨回來!
還有那搶她劍的小子。
定要狠狠的揍一頓。
還有師父
一想到牧挽之,喬钰氣的牙癢癢,内心不免有點浮躁。
她這邊正準備想方設法怎麼對付他,卻不想頭頂屋瓦悄悄挪動了一點點。
喬钰瞬間豎起耳朵。
黑暗下,少年五感敏銳到可怕。
屋瓦挪動的聲音不大,隻挪動了一秒,便陷入死寂。
喬钰屏住呼吸。
又過了一會兒。
又是動了一下。
有人!
少年呼吸聲都頓了頓,耳朵動了動,走下床,慢慢挪到門前。
心髒的跳動聲,火苗的炸響聲,聲聲可聞。
屋瓦又動了。
刮動瓦片的聲音細細小小,喬钰瞬間打開門,直接竄上房頂。
月色下,少年的身影驟急,殘影一晃,便屹立在屋頂。
趴在屋頂上做賊似的人顯然愣了愣。
烏發如瀑,傾瀉在瓦片上,頭頂一枚雲鶴簪,在月色下閃耀着光華。
不好!
牧挽之做賊心虛,想也沒想就跑。
少年眼眸危險的眯起,拔腿就追。
喬钰習武天賦傲人,輕功更是絕頂,幾乎沒給他逃竄的機會,就一把抓住了他。
手腕被鉗制住,一股大力倒灌而來,牧挽之眼前目目飛旋,腳下一個踉跄,還沒反應,就被扣押在屋脊之上。
“還想跑!
”
少年半跪在房頂上,把人死死摁在下面。
兩人離的近。
淺息纏繞間,屬于少年人霸道肆虐的氣息,強勢的侵略過來。
牧挽之俊美之容難掩痛色。
疼疼疼疼疼。
為師一把老骨頭要散架了。
老腰估計也折了。
“钰兒。
”他嗓音如琳琅的風,輕柔的想讓她冷靜下來。
但喬钰現在隻想揍他。
她死死盯住他。
像小獸盯住爪牙下的獵物。
隻要妄圖掙紮,就私吞入腹,毫不留情。
牧挽之動了動被鉗制的手腕。
鉗制的力道驟然加緊。
“别動。
”又兇又狠。
“好好好,不動。
”
牧挽之慣來縱着她的。
即便兩人姿勢略略有點尴尬。
他處在兩處屋脊中間,兩邊屋頂圍攏,他縮在裡頭,喬钰整個人壓上來,禁锢住他,根本逃都逃不了。
這角度又是斜面的,要想不掉下去,就必須環住他,那半跪的膝蓋,就在他腰側,整個人像被壓在下面,貼的極近。
牧挽之心裡小幽怨。
他這徒弟自小五識敏銳,他就想偷偷看看,連動作都是放輕又放輕的,這都能被逮到?
要知道,這兩個月每次來偷偷聽牆角可是來去自由,根本沒被發現過。
這就尴尬了。
“钰兒,都是誤會,你且聽為師解釋。
”
淺息缭繞,吐在少年白皙的臉上,刮動臉上的絨毛。
“解釋?
”
喬钰對上他潋滟的眸子,似譏諷又似感歎。
“有什麼好解釋的?
”
“隻是一點,這五年來,師父是怎麼瞞着我,私下對外人傳師授業?
”
不好。
對自家徒弟的心性,這個自幼養在身邊的,自然摸的清楚。
她的東西,她的人,誰要是動了,惹了她不高興,那是真真記在心口上,不報複回來,是斷斷不肯罷休的。
牧挽之眼神閃躲。
“隻是偶爾。
”
嘶——
為師手要斷了。
“每月一次,不過一個時辰,僅是打理師門大小事,僅此而已。
”
這是實話。
牧挽之身懷曠世絕學,精通百家,六藝四書五略皆是涉足廣泛。
隻是他為人避世,一生所學也就想獨獨傳授喬钰一人,哪有心思教導外人。
不過是想着要教出一個掌門,好好掌管師門,早早了了責任,帶徒弟下山罷了。
“一月一個時辰.”
喬钰喃喃一句。
氣息驟然壓迫。
“師父倒是有閑心分給外人。
”
“.”
這是一刻都不許,一刻都不依了?
得到答案,喬钰現在沒功夫跟他計較。
松了手,不想看他。
“钰兒。
”
牧挽之拽住她。
輕輕歎了一口氣。
“這些許日子不見,看你清瘦不少,讓為師再看看。
”
他也不好過,除了每次聽牆角,就是給楚微塵傳消息,告訴他大概方向,也是操心操力,一臉病容憔悴的很。
少年扣在屋脊上的手重重一緊。
兩人四目相對。
牧挽之又絮叨起來了。
“我們钰兒受苦了。
”
“是為師的錯。
”
“钰钰乖寶,钰兒小乖乖,别氣了,氣壞了身子。
”
當年,十六歲的牧挽之不過還是個少年,卻要教導半大的喬钰,又是當爹又是當娘,一手帶到大,這自幼哄人的話也是信手拈來,說的順口。
喬钰死死瞪着他。
耳尖卻動了動。
這個動作,牧挽之瞄了一眼,然後提了一個小建議。
“不然,咱們師徒今天先和好,明天再生氣?
”
這要是别人,鐵定感覺荒唐。
但喬钰不同。
她覺得很有道理。
她擰了擰眉,點點頭。
“那好吧。
”
牧挽之眼眸溫柔,也不顧老腰痛了,又提了一個小小的建議。
“不然,咱們痛哭一回?
聊表思念?
”憋壞了吧。
“真受不了你。
”
少年一臉嫌棄,說完眼眶就紅了。
喬钰撲到他懷裡,連啜泣都沒有,安安靜靜的就趴着。
就是兇口濕了一塊,昭示淚意。
在喬家,不能哭。
在明嬴和小姝面前,更要忍着,怕掉了面子。
大師兄自是不用說,喬钰心性好強,從不示弱。
也就在養她教她的牧挽之面前,可以放縱一小會兒。
兩個不靠譜的師徒悶頭哭完,這才痛快了。
喬钰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算是發洩完了。
“三月三,小南山,九霄青雲劍,我會親手奪回來。
”少年眼神堅定,又道:“到時,師父必須跟我下山,這是最後的退步。
”
“那到時候再和好?
”
“看師父表現了。
”
少年丢下一句話,起身,一刻不留。
就是落到地上。
腿又瘸了。
牧挽之一愣。
剛剛抓為師那輕功嗖嗖的樣子,可沒見腿有毛病。
他又想到今晚偷聽牆角的話,又這麼一縷,心下明鏡似的。
他沖她喊了一句。
“钰兒——”
喬钰腳步一頓,沒回頭。
牧挽之笑聲斷斷續續的傳了過來。
“钰兒,你這樣子真醜。
”
“像個呆呆笨笨的企鵝。
”
“一點都不帥。
”
喬钰眼刀子嗖嗖刮過來。
撿起一個石頭就砸到他膝蓋上。
牧挽之哎呦一聲,仙人儀态盡毀,直接從屋頂上摔下來。
喬钰一瘸一拐走了。
牧挽之揉着膝蓋,一瘸一拐的追上。
“真醜,真的。
”
“你這樣子上山,要給人笑死,哪裡有架勢。
”
“哎哎哎,别生氣啊。
”
喬钰不想搭理他。
她溜到床上,蒙着被子,準備睡覺。
隻是
‘真醜,真的。
’
‘一點都不帥。
’
不帥
要知道,少年人心裡頭還是有點在意形象的。
特别是喬钰。
她是謙遜的性子,但心裡,覺得自己天下第一帥。
更何況。
這次上山,是去報仇的。
那必須帥到掉渣,把人揍的服服的,才能找回面子。
要是自己這樣一瘸一拐,不被人笑死?
所謂,輸人不輸陣,兩軍對壘,陣仗氣勢必須足。
喬钰一夜沒睡好,輾轉反側。
第二天一早,還在鏡子面前照了照,可糾結壞了。
外人心疼她,怕傷了她自尊,是肯定不會說她走路姿勢的,也不可能嘲笑她。
她自然也就沒放在心上。
但這麼一看。
和她帥氣的形象确實有點不搭。
喬钰擰眉,鏡子裡頭的少年跟着擰眉。
伺候的下人們推開門,看在杵在鏡子那,哎呦一聲,連忙把她往床上趕。
“哎呦,不穿鞋就往地上踩,仔細受了涼,快快快,人呢,把咱們六少鞋子拿過來。
”
婆子媽子陸陸續續進來忙活。
伺候洗漱,伺候穿衣,手腳利落,又把金秋做的上好的料子全部拿了出來,仔仔細細給她打扮上,這才放她出去蹦跶。
“老爺子說了,讓六少用完膳去前廳問話,家裡人都在。
”
喬钰裹在小銀狐鬥篷裡,一張精雕玉琢的小臉有點慌。
“爺爺不會揍我吧。
”
明嬴還沒回來呢。
老婆子給她系好鬥篷,哄了一句。
“哪能呢,就是問問話罷了,要是請家法,昨晚就請了。
”
也是。
喬钰嚴肅的點點頭。
“傳膳吧,過後就去。
”
婆子們互相使了個眼色,退了下去。
那晚,子鶴先生突然來喬家,說他們家太子爺目前心裡頭對喬家責任不如以往深厚,畢竟沒皿緣。
說白了,如浮萍一般,沒根的。
所以在渝城怕是不長久,總是想着離開家,去外頭。
家裡人操心壞了,不想子鶴先生出了個主意。
說隻要按照他的辦,他們太子爺定然不會想着離開喬家。
幾個婆子們将信将疑。
都跑到前廳外頭聽動靜。
喬老爺子也是真怕了,就信了牧挽之一回。
家裡五房大伯,還有嫡子嫡孫都在一塊。
喬钰坐在主位下首,準備聽訓了。
“我老了,這身子也不如以往了,咱喬家以後都是小六的,你們也給我記清楚。
”
五房大伯哪裡敢不同意。
這喬钰離開家兩個月,喬家股票大跌,沒人管,他們投資的錢,虧的一幹二淨,壓根尋不到賺錢的門路,隻能吃老本。
“對對對,一家人不講兩家話,都是家裡人,以後互相幫襯。
”
“小六是個有能力管家的,咱老喬家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
“就是,小六比咱們家喬晔都有出息,是個好的。
”
衆人七嘴八舌開口,說完了,喬钰才道:
“爺爺,身為喬家子孫,自然是希望喬家繁榮昌盛,但這家主,卻是與禮不合。
”
她喬钰素來傲氣,家産可以自己掙,不需要繼承。
果然。
喬老爺子就知道她這麼說。
他老臉臉色不變,開口道:
“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
“讓中和走向正規,目前還要去一趟雲城,那邊有工作。
”
有屁的工作。
他昨天都查好了。
就是給人當教練,還是打遊戲的教練,一個月就幾萬塊錢。
他喬家雖然不如以往,但億萬家底還是有的,跑去雲城,他怎麼能放心。
“這樣,那咱們就好好算算賬,你要離開喬家,也可以。
”
喬钰霍然擡頭。
算算賬?
師父牧挽之的角色卡已經加入。
太子妃的投票又加一人~
(本章完)